齐婉贞斜靠美人榻,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像是在考量她是否可信。
最终还是扬唇告诉她:“因为我那弟弟,是姨娘偷人生的。”
如此惊天大秘,就被她轻描淡写告诉了一个外人。
闻蝉听见便有些后悔了,却不知找谁讨回一双没听过的耳朵。
“你……这种事可玩笑不得。”她低声提醒。
齐婉贞却说:“谁没事同你开这种玩笑?否则你以为,她们母子俩凭什么受我拿捏?”
闻蝉不吱声了,费劲想着怎么把这话头不动声色揭过去。
齐婉贞却又说:“记得守口如瓶,倘若我在外过听见半点风言风语,我都当是你说出去的。”
闻蝉:“我方才应该跟他一起走的。”
齐婉贞却笑得更欢了,坐直身,又问:“瞧你们俩今日这模样,吵架了?”
闻蝉:“你都看出来了?”
齐婉贞也不知该怎么说,往常谢云章带着她一起出现,像是有什么私藏的珍宝暴露在大庭广众下,哪怕眼神能移开片刻,心却是全神贯注在人身上,恐怕这宝贝一时没看紧被人偷了抢了似的。
今日却很有几分别扭,竟有种貌合神离的味道。
“我也没想到,你们两个还会起争执呢?”
什么人这么想不开,还会和自己手里的宝贝“起争执”。
闻蝉:“过日子嘛,难免磕磕碰碰的。”
十四五岁时,齐婉贞还有许多闺中密友。
这些年她们陆陆续续出嫁,自己却熬成了个“老姑娘”,每回姐妹相聚,她都只能像座不食人间烟火的观音塑,听着姐妹们怨怪婆母苛待、丈夫不忠、孩子不乖,或是今年生到第几个了。
挺没意思的。
可对着闻蝉,她却有些好奇,这两人还能有什么磕碰。
“吵什么,说给我听听?”
闻蝉原本没打算往外说的,可或许是她已经把安远侯世子是野种的事都告诉自己了,她和小云章那点小事,也就没必要藏着掖着。
闻蝉学着她的模样警告:“记得守口如瓶,我若听见半点风声……”
齐婉贞:“算我的。”
于是闻蝉言简意赅地说了。
齐婉贞听完便道:“他做得没错啊,多少女人求都求不来丈夫这样贴心。“
至少她那群好姐妹的丈夫没有。
闻蝉:“可是我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啊。”
齐婉贞眯了眯眼,“这么想生,替我也生两个算了,正好安远侯府还缺个真世子。”
闻蝉腹诽着“我生的不还是假世子”,嘴上说的却是:“你竟还向着他说话,难不成你对他余情未了?”
“可别——”美人榻上的女子抬手制止,“这么霸道强势的人,都是你的,我不跟你抢。”
闻蝉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听齐婉贞这样说他,却又忍不住替他鸣不平:
“其实他也算,为我好吧……”
齐婉贞发现了,再清醒再有趣的人,一旦坠入爱河,便会头脑发昏,前言不搭后语。
闻蝉不例外,谢云章亦然。
而自己眼前还有一条极其艰难的路要走,不能像她们两人一般头脑发昏,故而打了个哈欠,把自己费劲招来的人又打发走了,承诺过两日会遣人到国公府回礼。
已近仲春,上京的天彻底回暖。
马车的小帘一直半开着,途径热闹的街市,闻蝉看见个布衣妇人,怀抱婴儿走在路边。
一回头,果见谢云章也在看。
不等她再宣扬一番想要个孩子的决心,男人已冷冰冰开口:
“你想要孩子,也未必要自己生。”
闻蝉忙拉上车窗处的小帘,唯恐他当即去抢那妇人怀中婴孩似的。
谢云章无奈叹气,“我是说,抱养一个,也是一样的。”
闻蝉很快反驳:“于你是一样的,于我却不是;你们男人所有孩子都是从旁人肚里出来的,可女人不同啊,我就是想要我自己生的!”
完整些,一个流着自己和谢云章的血,或许生得像自己,或许生得像他的孩子。
随便从善堂抱来的,怎么能一样?
男人抿唇,没再与她争执。
当日夜里回去,也没再故意磋磨她,像是彻底屈服于她有多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撞南墙了。
与此同时,王妗虽人在国公府,却跟住开时没什么两样。
她每日都在接触那两兄弟,试图弄清自己心底真实的感受。
一来二去,三个人的关系也变得愈发复杂。
例如石隐知道,她正在同时考量自己两兄弟。
石青却还蒙在鼓里,不知她还和自己哥哥私下有往来。
于是这天他打探消息回来,像往常那样直接推开门,王妗差点没从椅子上弹起来。
“你、你、你咋么回来了……”
石青看着眼前这一幕,王妗紧张到结巴,又奇怪又好笑。
“怎么了?弄得像我来捉奸似的。”
王妗:“不是!我们没有……”
“我当然知道没有了,”石青真笑了两声,无比自然地走到她身边,“你和我哥哥已经认识了?”
王妗:“昂……”
何止是认识呢?
可是要怎么说呢?
石青进门以后,石隐便没再开口说过话。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王妗又说了几句,干脆落荒而逃。
石青盯着她远去的背影,也不是个傻的,自然察觉今日气氛不对。
问哥哥:“她怎么知道,我们是两兄弟的?”
石隐:“她去问了大人,大人说的。”
石青注意的却是:“她跟你说的?”
怎么哥哥都知道,自己却不知道?
石隐点头,“嗯,她说的。”
石青也不知为何,王妗都走了,屋里只有他们自小相依为命的兄弟俩,气氛却更为僵持尴尬。
几乎是无意识的,他对哥哥说:“王妗想要我上门做赘婿,哥你说,我要答应吗?”
他没再唤人“王姑娘”,而是用了更显亲昵的名字,其实他都没当人姑娘面叫过名字,却在哥哥这里叫了,石青说不上来为什么。
而哥哥也没像往常那样,替自己排忧解难。
而是反问:“她何时跟你说的?”
“就年后那会儿吧,我跟她说我手头没积蓄,她说都不要紧,她有就行。”
石隐默了默。
想到那是她发觉双生子真相之前,便松了口气。
“话虽这样说,可你身为男子,总不能真全靠妻子度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