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我和许宗葆顶着两副生面孔出现在了金鼎赌场金碧辉煌的大厅。
他扮作阿拉伯古董商人,浓密的络腮胡和考究的白色长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我则是一副内陆暴发户的打扮,手腕上的金表和鼓鼓囊囊的公文包都透着股土大款的味儿。
我们先在百家乐赌台落了座。
许宗葆操着一口带着浓重阿拉伯口音的英语,故意把筹码摔得震天响。
发牌时,我注意到这孙子的手指在桌沿轻轻一蹭——就这么个不起眼的小动作,一个倒霉蛋的三枚万元筹码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滑进了他的袖口。
\"bloody hell!\"他故意大声咒骂着,把牌往桌上一摔。
这一把明明能赢,他却硬是装作输红了眼的样子,把十万筹码推进赌池。
\"运气真背。\"我配合地叹气,眼角余光却在扫视整个大厅。
许宗葆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把刚顺来的筹码塞进我口袋,低声道:\"三点钟方向,来了!\"
迪力果然来了。
那张标志性的中东面孔在人群中格外扎眼,翡翠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身后跟着随从,正有说有笑地往休息区走。
今天我没带郭染和苗武来,这里头有两层考量。
第一,许宗葆搞来的人皮面具只有一张。
这小子虽然神通广大,但毕竟不是神仙,能搞来这套顶级人皮面具,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第二,也是更重要的一点——我太了解女人的性子了。
虽然昨晚郭染表面上没说什么,但我分明看见她攥着筹码的手指节都泛了白。
女人发起狠来比男人更可怕,因为她们不计后果,就像出鞘的刀,锋利却容易折断。
而今天这场局,需要的是绵里藏针的算计,不是快意恩仇的厮杀。
至于苗武,那小子太嫩,藏不住事。
昨天输钱后他盯着迪力的眼神,活像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的。
想到这儿,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藏在西装内袋的那张扑克——那是郭染今早故意落在我房门口的。
这女人是在用她的方式告诉我:她生气了,而且很严重。
毕竟在唐山帮的地盘上被摆了一道,这等于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她和唐山帮那笔烂账,到现在还没处理完。
我和许宗葆故意在休息区大摇大摆地喝着茶,桌上随意堆放着两百多万的筹码,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许宗葆那身阿拉伯长袍的袖口金线闪闪发亮,我手上的金表也时不时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活脱脱两个钱多没处花的冤大头。
果然不出所料,不到十分钟,迪力那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休息区入口。
他今天换了身深蓝色西装,但无名指上那枚翡翠戒指依然扎眼。
我故意用带着浓重方言口音的普通话,提高音量对许宗葆说:\"拉瓦先生,看来今天这场子没什么意思啊。\"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筹码堆,\"要不咱们换个场子看看?\"
许宗葆会意,操着那口带着浓重阿拉伯口音的英语回道:\"我的朋友,耐心是一种美德。好酒需要时间...\"
\"两位朋友,方便一起玩吗?\"迪力适时地插话,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走了过来。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鱼儿上钩了。
我表面上却装作为难的样子,晃了晃手里那枚小额度筹码:\"这个...我们玩的比较小,怕耽误您的时间。\"
迪力的目光在桌上那堆筹码上扫过,翡翠戒指在桌沿轻轻敲击:\"巧了,我今天正好想玩点轻松的。\"说着打了个响指,侍者立刻端来一杯威士忌。
我故作犹豫地看了看腕间的江诗丹顿,转头用询问的眼神望向许宗葆:\"拉瓦先生,您看...要不就陪这位先生玩几把?\"
许宗葆慢条斯理地抚摸着胡须,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眯起:\"As you wish, my friend.(如你所愿,我的朋友)\"他故意拖着长音,活像个傲慢的阿拉伯富商。
迪力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逞之色,右手优雅地拉开雕花椅坐下,翡翠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身后身着黑西装的随从也随之入座,动作整齐划一得过分刻意。
\"这位是...?\"我佯装疑惑地问道。
\"我的财务顾问。\"迪力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不介意吧?\"
我脸上堆着生意人特有的圆滑笑容,心里却在不住冷笑:这所谓的\"财务顾问\",不过是迪力精心安排的戏子罢了!
牌局进行到第七把时,我故意让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手指略显紧张地摩挲着筹码边缘。
当发出第五张牌时,我装作惊喜过望的样子,猛地拍了下大腿:\"哎呀!这把运气不错!\"
迪力脸上优雅的笑容微微一滞。
我慢条斯理地将赢来的筹码拢到跟前,故意摆弄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看来今天真主特别眷顾我。\"许宗葆适时地用阿拉伯语嘟囔着,手指在茶杯边缘画着圈。
我知道这是他在提醒我:该收手了。
\"抱歉各位,\"我掏出真丝手帕擦了擦汗,故作窘迫地笑了笑,\"年纪大了,得去趟洗手间。\"
起身时,我的西装下摆\"不小心\"带倒了半杯红茶。
在众人手忙脚乱擦拭的混乱中,许宗葆的右手在迪力的筹码堆上方优雅地划过——就像沙漠中的鹰隼掠过沙丘,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洗手间的镜子里,我看着自己这张陌生的\"商人脸\",慢条斯理地拧开水龙头。
水流哗哗作响,掩盖了我内心掉包迪力筹码的狂喜。
我故意在洗手间多磨蹭了一会儿,慢条斯理地洗手、整理领带,甚至对着镜子调整了好几次假面皮的贴合度。
这时耳边传来微型耳机监听的动静。
\"迪拜现在的房地产市场可不太景气啊...\"许宗葆那口带着浓重阿拉伯腔的英语从耳机里传来,语气活像个真正的古董商人,\"我上个月才在棕榈岛出手了两套别墅...\"
当我终于踱步回到赌桌时,眼前的场景让我差点笑出声。
许宗葆正亲热地揽着迪力的肩膀,两人头碰头地凑在一起。
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在迪力看不到的角度冲我眨了眨,手指比了个\"V\"字——计划进行得很顺利。
\"啊,我的朋友!\"许宗葆见我回来,立刻用夸张的语气招呼道,\"我正在和这位尊贵的先生聊迪拜的生意呢!\"他拍了拍迪力的后背,\"想不到他去年也在burj Khalifa做过项目!\"
迪力脸上挂着略显僵硬的笑容,显然被许宗葆这套自来熟的做派弄得有些无所适从。
\"真是太巧了!\"我立刻接上话茬,故意用带着口音的英语说道,\"拉瓦先生在迪拜可是有不少产业。\"说着冲许宗葆使了个眼色。
许宗葆会意,立刻从内袋掏出一张烫金名片递给迪力:\"我在德拉区有个小古董店,专门经营东方艺术品。\"他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最近刚到了一批...特殊的货色。\"
我强忍着笑意看着迪力的表情从警惕渐渐变成贪婪。
这个自以为精明的骗子,恐怕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阿拉伯古董商\"嘴里说的\"特殊货色\",指的就是他自己那堆已经变成赝品的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