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说到。
龟厌一路踩了那“韵坤”御剑疾驰,转眼到的相国寺山门。
半空中见那熙熙攘攘的大相国寺山门外,摆摊儿的小食沿了那胭脂河畔一路的铺开,连天的灯光颠颠倒倒映了那河水,恍恍然如同星河落地。
炊烟升腾,夹杂了叫卖喧嚣,倒是一个人声鼎沸。与那河对岸静谧如斯的大相国寺映衬,一动一静,又是一个相得益彰。
大相国寺门前,那“济尘禅师金身法会”的错金堆银扎花的彩牌前,依旧是个香烟缭绕,拜佛之人众多。粗看来,也是一番人间的烟火盎然,檀烟香火的鼎盛。
然,与这祥和静谧之中,却也是一个瑞兽无光,山门紧闭。
寺内如荒野般寂静,却是让人看了有些个心慌。
却又隐隐见有寒气黑雾,懒洋洋的从那大相国寺内翻滚了弥漫开来。
寺内透出些许的寒气,直看的那龟厌一阵的恍惚。
提鼻嗅来,却又是一个似曾相识燕归来。
心下一沉,那“驴象之相”便又撞入心怀。
遂,一声哀叹出口,道了一声:
“果然是它”
便用脚点了“韵坤”自半空一跃而下,入得那大相国寺寺内。
抬眼,弥勒殿前广场空荡荡了寂静,左钟右鼓,亦是一个人极罕见。往日僧伽穿行,人潮涌动之地,此时却如同一个荒山野岭一般,让人看了心下惴惴。
落脚处,便见有寒雾散开,露出脚下那铺地的青石。
见那寒雾贴了地缭绕,那龟厌便是个眉头一皱。恍惚间,又到那汝州郎中的草庐之中。入眼,却是一片黑洞洞,雾霭霭。
那“韵坤”仿佛也感到了这寒雾不祥,也不入鞘,一个翻飞抖出一朵剑花,稳稳的落在龟厌身侧,悬空护持。
刚要举步,蹚开那寒雾,寻了这黑气的出处。却听得有人厉声喝问:
“贫僧罗汉堂觉广,道长何人?!”
随之便是一禅杖顿地之金鸣。一众护寺的僧众呼啦啦于大殿前呼啦啦撒开阵脚。
咦?怎的要打?
龟厌心下也曾听闻这大相国寺的“金身法会”,亦是知晓,这济尘禅师的金身是如何到的这相国寺内。
心下便是恶了这些个“道化五谷”只顾了吃喝贪嘴的和尚。既然要打一场,才能见这往日的故旧,便也懒得与他解释,伸手提了剑喝道:
“济尘禅师遗骨何在?!”
见那龟厌来者不善,那护寺的僧众且是禅杖、戒刀并举,高生叫喊了将龟厌围在当中,喝道:
“寺中清净之地,请道长速回!”
龟厌见这阵势,心下便是一个恼怒。
索性使了性子,将那手中“坤韵”撒了一个剑花怒道:
“把你这痴昧贪嗔的和尚……如何敢言佛前三宝!”
说罢,便是提了剑杀将过去。
霎那间,便使出一番好手段,见舞剑飞花,风卷残叶与那护寺的武僧战成一团。
说这龟厌真的不惧这佛法麽?敢在佛前舞刀弄枪?
怕?他确实不怕。他不用雷法轰了眼前的这班和尚,就已经算是尊重佛法了。
都是修道之人,便压了了“坤韵”的怨气,打退了他们便罢。只是着剑身拍了光头,拿长柄磕了肩膀,也是不肯下得一个死手。
那护寺的武僧也是职责所在,见着道士手段凌厉,也不敢含糊了去。
于是乎,便是一个一拥而上紧紧的缠了那龟厌,使出各自的手段,断不放那龟厌前行。
且是一阵好厮杀,却见龟厌处处留手,那班僧众苦苦支撑,且战且退一路过了弥勒殿,缠斗至寺内大雄宝殿前。
却见那觉广和尚跳出圈外,站在大雄宝殿台阶之上。
去了袈裟,挽了海青,露出半壁的金刚横肉,单手立掌于胸前高叫:
“道长速去!佛门重地,不可造次……”
龟厌却不等他说完,朗声回道:
“济尘禅师法身何在?!速带我去见!”
这话说的没得商量,那觉广和尚无奈,双手嗑掌,顿时那罡气震了海青激荡,气浪吹的一个须发飞扬,口中念叨:
“般若波罗蜜多……”
随那佛法咒语,便见那脚下台阶石条滚动,殊不知却有千斤的力量自脚下滚滚而出。那气浪如虹,震的那班护寺僧众一个个站立不稳,纷纷后撤。
那龟厌见气浪揭砖掀瓦的奔来,脸上却是一笑。将那“坤韵”单手负了,踏了一脚下去,便将那翻石动地的气浪撞回,两下向激,便是一个气浪翻起,将那铺地的石条荡起,让眼前的一班的护寺僧众纷纷倒地。
遂,又在手里掐了个雷诀,叫了一声:
“来!”
一字出口,便见那夜空之中隐雷滚滚,地面之上金蛇乱窜。灵光闪过,掀起狂风猎猎,遂即,便聚于龟厌身侧。
待到电光火石,烟雾散尽。眼前哪还有那个蓝衫的道士?却只见一个降世的杀神,临凡的恶煞星君。
却在此时,一道身影猛然落在两下之间,叫了声:
“慢来!”
那龟厌定睛看来,却见是济行和尚背了那丙乙。
济行放下那还在沉迷于,适才飞行于夜空中,呈欣喜之状的丙乙,望那龟厌双手合十。见那和尚,却和方才的话痨幻若两人。饶是一副得道高僧面目。
举手沉稳,举止有度,向那龟厌道:
“劳烦仙长收了神通……”
这突如其来的改变,却是看的龟厌心下一阵恍惚。
心道:你这厮!这脸着实的要不得了?刚才还是胡搅烂缠的一副泼皮嘴脸,这才几时不见,便是换下夜行,穿了百衲。这一副苦行的打扮,看上去也是个仙风道骨道貌岸然。真真的是一个不是我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快啊!你刚才调戏人媳妇的劲哪去了?
心下骂了他倒也不想与他搭话,且将手中雷诀散了,叫了一声:
“回!”
那“韵坤”省事,半空中挽了个剑花一个呼啸,便回到鞘中。
于是乎,一切海静宴平,倒是一个波澜不惊。
龟厌且不理那济行,上前拉了手脚,看了丙乙先生。
那老疯子倒是一个兴奋,指手画脚的与龟厌说刚才那凌空飞行。那帮护寺的僧众也是个委屈,平白无故的就被人掀了几个狗吃屎。纷纷上前躬身叫了声:
“师叔……”
那济行看了觉广和尚,柔声问了一句:
“觉明何在?”
便见那觉广磕绊了一下,小声道:
“且……且在资圣阁护法……”
这话答来,且是让那济行禅师面上疑惑,看了他一眼道:
“荒唐!资圣阁祥瑞之地,要他护得什么法?”
说罢,却又是一怔,便向那龟厌看去,做得一个恍然大悟状,叫了声“阿弥陀佛”便合掌道:
“劳烦仙长随老衲前往。”
龟厌听他这声“老衲”便是个心下又气,不想理他。只迎合那丙乙兴奋的诉说“嗯,啊”的应了,扶了那丙乙先生起身。
这番操作着实的让那觉广和尚不能理解。惊诧了看了那龟厌领了一个兴奋无比的老头,心下饶是一个狐疑。
但见那济行和尚迈步疾行了头前引路,也只能紧紧跟了也不敢问来。
济行和尚,见他不解,且走且与他道:
“此乃仙长龟厌……”
那觉广和尚听了,这才恍然大悟,惊讶道:
“且是和两位师叔,于汝州共战青眚的那位仙长?”
见他师叔点头,那觉广和尚差点哭了出来,带着哭腔高喧佛号:
“阿弥陀佛,可算来也。”
龟厌听了这哭包呛来,心下便是一个奇怪。
咦?
要知道他妈的我这么有名,刚才好歹报出个名号,且也好过与这般秃驴胡缠。
但看这觉广和尚怎的好死不死要哭了出来的模样,顿时心下便也生出个大不祥来。
倒不是这和尚那开了光的乌鸦嘴,此番却真真的是个大不详于他!
一帮和尚拥了龟厌、丙乙,一路到得那资圣阁。
眼前的情景,却让那龟厌一愣。
心下道了声:怪不得寺中无人。
怎的?这相国寺内,但凡有点道行的高僧都在这了。且是将那藏经阁为了一个水泄不通。
见那些个僧众一个个盘腿坐了,蹙眉苦脸哆哆嗦嗦施法念经,那面相看上去却是一个个的大不善。
见那和尚,饶是一个如身至冰窟,其身瑟瑟闭目苦撑。
越往里走,便见那近处僧众已是面挂寒霜。
然,便见那台阁之上,被擦了胭脂,披了袈裟的济尘禅师金身前,那觉明和一种高僧,且是一个个气若游丝,霜挂全身,堪堪非命也。
龟厌看罢也是吸了口凉气,那身边的丙乙倒是来了精神。
上前一阵的扒眼看舌,搭脉听心,且是忙的一个不亦乐乎。
那济行呐呐道:
“我佛慈悲!不善也!”
龟厌听了这“不善”,却心下道:你这贼秃,旁下无人之时再与你算账,现下倒是顾不得你。
却在想了,便觉丙乙先生拉了他的衣角,回头便撞上这疯子老头满眼期望的眼光。
心下道:不消说了,倒是自家出门不看黄历,又遭那血光!
于是乎,便也是个一言不发,随手抽出了“坤韵”,将腕子在那剑锋上一抹,伸手与那丙乙。
丙乙先生见血出,倒是个眼疾手快,从和尚处抢了个钵盂过来,口中念念有词仔仔细细的接了去。
遂,又絮絮叨叨的将龟厌的血撬了那些和尚的嘴,硬灌了进去。
那龟厌裹了伤口,抬眼看那台阁。
再见这济尘禅师却亦是一个不坏的金身。
回想了彼时,与这济尘、济严两师兄弟共战青眚,是何等的威猛。现下再看了这葬经阁内,这一众和尚的狼犺,心下也只剩下摇头。
心下一糊,便想起那担架之上济严法师,强伸手,在他师兄身上攀了一把,便被亲兵抬了去,那手却在那里空空的一抓。心下又是个凄然。
且望那台阁内,济尘的金身,口中喃喃:
“禅师一向安好?”
却不曾想,此一声“安好”出口,便见那济尘禅师金身枯骨震了一下,深深塌陷的眼眶之中,两行清泪潺潺而出。
随即,那金身便化作泥土之色,随即崩裂来开。
片片散落,触地崩作齑粉。
众僧见此便叫了师叔、师爷哭嚎成一团。
且在那僧众哭嚎之时,却见一团黑雾如鸡蛋大小,从那齑粉中猛然飞出,却见那物已经几化成型,如同一个黑丸一般。又好似浑浑噩噩不辨方向,原地滴溜溜转了去。
龟厌眼疾,且是认得此物乃青眚的内丹,遂急急叫了声:
“坤韵!”
那剑听喝,仓啷啷一声脱鞘而出,便见那剑光内的寒气层层压压奔那团黑雾缠去。
然,那团黑雾彷佛还残存些个心智。见那“韵坤”来者不善,慌忙私下乱窜了躲避。
然那“韵坤”却个不依不饶,上下翻飞了与它纠缠个不止。
霎那间,那资生阁中怨气皑皑,让人心生不满,见那众僧被那怨气所伤,一个个自怨自哀。
佛法修为高的,便一个闭目凝神而自保,修为浅薄者,便不能再看了去,绕是一个个磕头碰脑,自掴自面口中絮絮叨叨,念念有忏悔之词。
龟厌见此,也不敢耽搁了去。便自怀中拿出龟甲,手中残血将那龟甲抹了一个遍,顺势抛将过去。
见那团黑雾随了龟甲滚动,丝丝绕绕的被那龟甲纳入其中。然,黑气入内且又是一个不甘,却又将那龟甲顶得翻震不止。
见那龟厌自怀中拿出紫符银箓,抖了一下,叫了一声:
“伏法!”
一声敕令,便见那紫符银箓如电光火石般的望那黑雾疾驰而去。一个金光大山,便稳稳的贴在那龟甲之上。
龟厌栖身上前,扯出天官印砸在那符箓之上。
一声法咒念过,见那震动稍有减缓,便又扯出符咒将那龟甲缠了一个结实。
作罢,便稳稳的将那龟甲按在地上,口中问了:
“寺内可有朱砂?”
那济尘听罢,便疾呼僧众取之。
那位问了,这和尚庙里怎会有朱砂?
咦?怎的没有?
这一班和尚,从那汝州请回济尘禅师的金身之时,便将那朱砂罐子一起抬来。
这朱砂的罐子虽于这寺庙无缘,然却,也能砸碎了与那信男善女散福,换来了大把的黄白之物。
然却,也要想了个长久的生意,且还剩了不少下来。
不想,这如今却是派上了一个保命的用场。
倒是可惜了那刘混康,千辛万苦爬冰卧雪寻来的上好的朱砂。
龟厌自是认得自家的东西,只能瘪嘴看了这碎如齑粉的朱砂,心下也是个无奈。只得续道:
“取金物,寻干燥之处悬空置之。下,炉石雄黄成粉入地三尺填埋!上敷白茅!虔诚敬慎。切不可沾水,不可再动,不可见任何血污油腻!不可见天地,不可女眷近身!速去!”
且是这“五不可”一声“速去”出口,饶是让那门外众僧一番手忙脚乱。
倒是众人之力可担山填海,不消片刻便收拾出了一个停当。
用大的铙钹盛了朱砂,置那青眚内丹于内,慌慌的跑去,悬于寺后塔林禅亭之中。
一切停当,那龟厌重将那铙钹合扣了封死,新贴了紫符银箓。
一场忙碌下来,便觉那湿寒之气锐减,这偌大个寺院又见祥和之气。
倒是这么好收拾麽?
此时尚可。再耽搁几天就不好说了。
只不过,那青眚在汝州已被那旱魃戾气所伤,加上先天八卦的“河图镇”法力斩杀,彼时就只剩一个内丹。
又被那济尘禅师自破舍利困于金身之中,已经被化去了许多戾气。
如今这看这内丹,倒是个不可凝结成型。仅以鸡子大小的黑雾示人,而不成实体也。
那人说了,怎不用那旱魃除它?
济尘、济严两位禅师且是这般的想过。
怎奈何,却是一番造物弄人,人算不如天算。
原本那济严法师生前有言,将师兄济尘的金身,并自家的尸骨同葬天炉之侧,与虫蚁结缘。
说白了,就是在天炉边寻块地埋了。
如此,既有“河图镇”法力震慑旱魃,又能通过旱魃的戾气化了那青眚。
如此一来,也不乏是个两全其美。
无奈,世间有心者颇多,寺庙僧伽耶不能免其俗念。终是将这慈悲化作五谷天了口腹之欲。
果然是一番因果使然,万般的不由人。
有道是:
恒顺众生言方便,
终将慈悲换祸端。
阴阳不离颠颠倒,
说是因果也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