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全是参加完宫宴回府的马车,倒是为这冬夜增加了几许热闹。
马蹄声不绝于耳,伴随着赶车小厮偶尔压低的吆喝声。
许知意半靠在何陵景身上,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
“在想什么?”
许知意这才偏过头,踌躇着开口。
“方才卓克王子提议.......”
看着何陵景一下就绷直的背脊,许知意有些说不下去了,支吾着。
“提议什么?提早出发吗?”
许知意睁大双眼,点了点头。
“阿景怎知?”
何陵景袖中的手紧了紧,声音略有暗哑。
“他与我商量过了,我.......也认为这提议甚好,只是......知意,我舍不得你.......”
他的眼眶一下就红了,语气中带着几分哽咽。
许知意的心一下就软得如一汪春水,搂着他的脖颈,轻声软语地哄着。
“阿景我也舍不得你,可是......只有我尽早离开,安王才不会总是处处针对你和丞相府,如今母亲有孕在身,你得替他们多考虑一二。”
道理他都懂,可心中依旧是万般不舍。
但他也明白,许知意迟早都是要离开的,早一些走,就少一分的危险。
“嗯,我知道。”
声音无比沉闷,猛地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些。
“你......不许爱上他!否则我一定会毁了整个东临!”
眼中是浓浓的杀意,再无往日的温润之色。
许知意抬眸,葱白的手指一寸一寸描摹着他精致冷沉的眉眼。
“这一世除了你,我的心中再无旁人!”
何陵景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只觉得呼吸都有些急促。
突出其来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一路生花,直吻的许知意呼吸都有些不匀。
只一味迎合着他霸道的攻城略地,似乎想要将自己融入他的骨血一般。
许久才松开。
看着她明显有些红肿的唇,以及雪白脖颈上淡淡的红色痕迹。
“对不起,弄疼你了吧?我.......”
许知意摇头,乖乖依偎在他怀中,像只温顺听话的猫。
从前她觉得自己像一株无根的浮萍,心总是没着没落的,不知下一秒会流落去何处。
可自从与何陵景定情,心就被填得满满的,再没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她也相信,就算所有人都背叛她,离她而去,可何陵景却会永远坚定不移地陪在她身边。
这就足够了!
如果等不到他来接她,带着他的这份爱,也会觉得不枉此生。
“阿景,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你.......”
情话说了千万遍,却好似怎么也说不够似的。
何陵景冷沉的眉眼渐渐地舒缓下来。
“嗯,不管别人说什么,你只要信我就够了!我和你还有许多事没做。”
马车晃晃悠悠的,终于到了丞相府。
管家带着一众下人,站在大门口候着。
大红的灯笼在风中摇摆,就连石狮子的身上也绑着红色的绸缎,看着格外喜庆。
时辰不早,几人来不及换下身上朝服,步履匆匆地朝祠堂的方向赶去。
祠堂在东面的院子里,许知意还是第一次来。
不似许府的祠堂里那般烟气呛人,里面打扫得十分干净,窗下甚至摆着几盆矮竹,苍翠欲滴。
鹤嘴铜炉中,清烟袅袅。
祖宗牌位静静立于香案之上,那里已经摆放好了时令的水果和不少的供品。
何丞相主祭,示意何陵景端起酒盏。
丞相府人丁单薄,相应的流程便也简单许多。
而孙夫人和许知意,何清晨则只需跪拜就好。
祭拜完毕,何丞相这才重新展开笑容。
“先去更衣,然后来前面的花厅用团圆饭!”
梅香院中,摘了凤冠,除去华服的许知意,终于长长呼出口气,转了转酸疼的脖颈。
“进宫实在是太累人了!”
白嬷嬷笑着替她简单梳洗一番,换上了桃红洒花罗裙,外罩鹅黄褙子,三千青丝束于身后,发间只簪一支金步摇。
“郡主可得习惯才成,以后这样的宫宴少不得您来主持,可比现在要繁琐许多呢!”
许知意轻叹口气,随手将何陵景送的碧玉簪子插在发间。
“只要一想到这些,就头疼得厉害,唉.......”
说归说,速度还是很快地收拾好了,主仆一行人匆匆朝前院而去。
花厅重新布置过了,所有的摆设焕然一新,香炉中燃着沉香,闻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孙夫人有孕不足两月,还并不显怀,可面色红润,腰肢似乎也圆了一圈。
她正吃着点心垫肚子,见到许知意,高兴地朝她招招手。
“今日累坏了吧?肚子饿不饿?那宫宴真没什么意思,吃不上一口热的,还得与那些人虚与逶迤。”
许知意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嘘寒问暖,不由想起从前在许府过新年时的场景。
许怀安最重脸面,也只有在除夕这一天允许所有子女和姨娘们上桌用饭。
只不过她永远是被忽略的那一个,堂堂嫡女,却坐在最下首的位置,连许怀安说话都听不真切。
当时是难过的吧,毕竟才八九岁的年纪,心里还是很儒慕父亲的,希望得到他的认可和疼爱。
但在得知自己并非他亲生之后,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顷刻化为了乌有。
“可是累着了?一会吃了饭,你就早点休息,不必陪着他们守岁!”
许知意这才回神,笑盈盈地偎在了孙夫人怀里。
“母亲最疼我了,今年有这么多人一起守岁,定是极有趣的,母亲可不许赶我走!”
孙夫人笑着捏她的脸蛋,冲着何丞相道。
“瞧瞧,还撒上娇了!”
另一只手揽住何清晨,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何丞相见她满面春风,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许知意可真是上天派给他们的福星!
不过她就要离开了,到时夫人又该哭成个泪人了。
其实要是可以,以目前动荡的局势,他还真想把夫人也一起送离京城。
接下来肯定有一场硬仗要打,看四皇子祁南星的意思,是想强硬地夺权!
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何陵景似乎窥探到他的想法,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我打算将母亲也一并送去高密,到时只说让她陪着清晨熟悉一下高密的环境,想必母亲是不会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