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在羊皮上用炭笔勾勒着线条,记录自己一路走来的足迹,计算自己还需多少时日才能抵达那片传说中的神秘之地。
一阵子后她忽然意识到什么——地动将月都沉于地底,那按道理河流应该受到影响而改道。如今的干涸河床或许并非十几年前河流的实际位置,如此一来,她对前路的判断需重新审视,或许真正的路径早已隐匿于岁月变迁之中。
想到这里,她在羊皮上的炭笔也拐了一下,标出新的推测路径,然后逆流而上,重新寻找月都的位置。
果不其然,路边时不时就出现一定规模的石群。这些石头都有人工雕刻的痕迹,很显然这是月都才能拥有的遗迹。只是阿珩对这种东西并不熟悉,无法推理出这些石头的作用,只得骑驴找马,继续前行。
远方逐渐显现出一抹飞云如丝如缕,阿珩揉了揉眼睛继续看,发现那并不是飞云,而是一组山脉!山脉蜿蜒于天际,雪山覆盖,故而远看如同一抹云。
水!有雪山必有水!月都近了!
阿珩心中一振,快步疾行。月都好像近在前方召唤着她似的,她脚下生风,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心跳的节拍上,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过不久,她把羊皮打开一看,确如那小伙子所言,大约是走了十里路,只是方向不同罢了。现在脚下这片荒漠非常平和,几乎没有起伏。周边有许多石块散落,形状各异,绝非人力堆砌,应该是地动导致部分山体滑坡导致的。
如果小伙子估算的距离是对的,那么脚下应该就是月都无误。
阿珩蹲下身,仔细抚摸一块石块的表面,隐约感受到微凉的触感。这些石头曾见证过月都的繁华,如今也成为埋葬月都的覆体。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一段历史,就这样在尘土中湮灭,仿佛从未存在过。
从前年纪小,有些故事她记不大清楚,现在经历了这些事情,才发现母亲说的每一句都暗有所指。
“从前有一个王国,自古被沙丘环绕。沙丘如同守护者,将王国与外界隔绝,形成独特的环境。圣水从雪山流下来,滋养着这片土地,孕育出奇花异草。王国居民依水而生,繁衍生息。沙丘之外,风沙肆虐,而王国之内,却是一片绿洲,宛如世外桃源。”
“王国的主人把宫殿装饰得极其漂亮,半空中种植着美丽的花草,远远看去好像漂浮的空中花园。宫殿矗立于皇城的最中央,站在顶楼可以俯瞰整个王国。每到月亮最圆的时候,国民们都向着宫殿的方向来,和宫殿一同沐浴在月光之下,祈求福祉。”
“王国的西北段有一片神秘的湖泊,即便是寒冬也不会结冰,传说湖底栖息着神兽,守护着王国的安宁。可是湖泊的位置很难找,传说只有最虔诚的祭司放飞被神灵附体的神鸟,神鸟才能在月圆之夜找到这湖泊。听说湖泊宛如一面镜子,映照出王国的兴衰。湖泊的传说代代相传,成为王国信仰的基石。”
“神秘的王国就这样在岁月长河中静静矗立。直到有一天,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沙丘崩塌,圣水枯竭,王国瞬间被黄沙吞噬。宫殿的辉煌、绿洲的生机、湖泊的神秘,皆化作尘土。国民们四散逃离,传说也随之湮灭,那湖泊仿佛从未存在,只在月圆之夜,隐约能听到神鸟的哀鸣。”
“崩溃的国主问祭司,为什么湖底神兽在这样的危机下没有守护王国。祭司说,神兽从来不是守护王国的,而是守护百姓的,百姓都散了,它也就沉寂下去。王国的兴衰和天地的变化和它无关,它只能感受到人心。”
阿珩凝视着脚下的土地,心中感慨万千。那些传说中的神兽、湖泊、宫殿,对照已经很明显,几乎已经明说了月离的秘密。
“可是湖泊在哪里呢?”阿珩问自己。
“不会结冰的湖泊、神灵附体的神鸟,这都是不存在的吧?难道这是隐喻?——我最不擅长猜谜。”阿珩轻叹一口气,“猜谜是卿明的长项。”
不得已,只得舍弃月都继续往前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
日近黄昏,南边远远也可以看见炊烟,应该是散落的村庄。顺着这条路往下走,就直可以到达凉都。可那里如今已是齐国与楚国的边线,能不惊动还是不要惊动。
西边是戈壁,北边则是无尽的沙漠。难以抉择之下,阿珩决定先在附近扎营,明日再探。这日已是二月十一,天色晴好,夜色渐浓,星辰点缀天际,巨大一个残月从西边冒出来,阿珩直叹:
“天哪,怪不得月离是月落之国,这样大的月亮,在楚国可看不到。”
月色下,狼嚎声阵阵。
既然毫无线索,阿珩只得把那两块玉图又拿出来研究:“玉图是要四合一才能发挥作用。显然,四块玉图拼在一起,才能指示宝藏的真正位置。我这里只有两块,对应天上星辰,隐约可看出是二十八宿。但是少了关键的指引,无法确定具体方位。看来剩下两块应该是指示方位的。”
“白茵说,玉图的方向是以金都为基准的,也就是说,玉图有一面必须对准金都的方向才准确。这样的话,就是上了双重保险。真奇怪,为什么四个家族做这个玉图的时候,以金都为基准,难道那时候他们就预料到南楚会建都于那里?神仙都算不准吧?”
阿珩累了一天,只得沉沉睡去,谁知半夜狼嚎阵阵将阿珩吵醒。阿珩惊坐而起,四周一片寂静,唯有狼嚎回荡。听声音,它们应该就在附近不远。
阿珩临时居住的这地方是片低矮的丘陵,灌木丛生,便于藏身。她迅速点燃篝火,火光映照四周,狼嚎渐弱,但仍隐约可闻。也不知它们是逐渐靠近,还是跑远了。
抱着刀,阿珩警惕地环顾四周,心中暗自祈祷可不要这么背。夜风瑟瑟,困意和寒意逐渐蔓延,阿珩的眼皮子盯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