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倩然看到他们俩,神色微动,将目光转向前头的赵颐允。
“皇孙殿下,且走慢一些。”
赵颐允没有说话,闷着头往前走。
只是他个头很小,步子迈太大,整个人就从台阶上往下栽。
赵玄佑眼疾手快拉住了他。
赵颐允站稳之后,抬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奶声奶气地问:“你是谁?”
“臣赵玄佑见过皇孙殿下。”
“你姓赵?那你也是我的皇叔吗?”
赵玄佑身姿修长,俊逸清隽,在赵颐允看来,比他好几个皇叔都更威武呢。
“臣不是殿下的皇叔。”
孙倩然从后跟了上前,蹲下身查看了赵颐允的状况后,柔声道:“殿下,这是靖远侯和靖远侯夫人。”
玉萦也适时福了一福。
“殿下。”
赵颐允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径直就朝前走去。
他好久没看到娘亲了,他要去找娘亲。
孙倩然吩咐奶嬷嬷去追赵颐允,含笑看向赵玄佑和玉萦:“见过侯爷和侯夫人。”
“孙小姐不必多礼。”赵玄佑淡淡道。
他跟裴拓向来相处得不怎么样,又新添了夺妻之恨,虽然跟孙倩然没什么关系,但他给不了什么好脸色。
孙倩然自是并不在意。
她会站在这里,当然也不是因为赵玄佑,而是冲着玉萦。
“侯夫人,好久不见。”
“孙小姐。”
看到孙倩然,玉萦不免会想到裴拓。
世事变迁,不知不觉之间,当初在漓川行宫相识的四个人竟有了不同的际遇和纠缠。
“之前听到靖远侯府要办喜事我就有些意外,侯爷一直钟情于你,怎么会在禹州有意中人呢?见到你,倒是解惑了。”
见孙倩然提起从前的事,赵玄佑眸光陡添冷意,眸中尽是警告。
孙倩然纵然时常初入宫廷,满脑子筹谋镇定,被赵玄佑这么一盯,亦有几分慌乱,忙解释道:“我对侯夫人并不不敬之意,只是故人相见,忍不住寒暄,若是提了不该提之事,望侯爷和侯夫人见谅。”
“没什么不能提的,”玉萦从前去过漓川行宫,京城贵族见过她的也不止孙倩然,孙倩然不提,别人未必不会提,她只淡淡笑了下,“从前在侯府的名字是别人随意取了,既离开侯府自是恢复娘家姓名。”
“侯夫人的娘家是在禹州经商的?”
“从前在青州,后来去了禹州。”玉萦坦然答道。
玉萦并非故意挑衅孙倩然。
但对方上来就跟她说这么一堆话,显然是在有意试探她。
当初赵玄佑在众目睽睽之下拦花轿抢亲,此事在安州早已沸沸扬扬。
虽说安州远在蜀地,但两位朝廷大员之间发生这样的事,早晚都会传到京城。
孙倩然始终未曾放下裴拓,肯定早就知道了。
不过,玉萦和裴拓的事情与孙倩然本来就没有关系,更何况两人已经了断,她没什么可遮掩的。
“青……州?”
孙倩然的脸色却是微微一变,一时间竟至哑然。
正在此时,先前去乾清宫里通传的太监走了过来,温和道:“侯爷侯夫人久等了,这就随我进宫给皇上请安吧。”
“萦萦,走吧。”赵玄佑见孙倩然因为裴拓来纠缠玉萦,心中不悦,一手扶着手杖,一手牵着玉萦,便往乾清宫里走去。
看着他们夫妻并肩离开的背影,孙倩然心中一阵绞痛。
年初她从爹那边得知了裴拓在安州娶妻却被赵玄佑当街夺妻的时候,她立时就想到了玉萦。
虽然在旁人眼中玉萦早就死了,虽然爹说裴拓要娶的女子姓宋,可赵玄佑和裴拓共同认识的女子之中,只有玉萦最有可能。
赵玄佑对玉萦的心意自不必说,早在漓川行宫时便不加遮掩,而裴拓……
从前他就对玉萦的功课多加提点,又时常夸赞玉萦聪颖过人,还说她若非丫鬟,定然才名远播,远胜崔夷初。
他那么欣赏玉萦,倘若在和离之后遇到她,的确极有可能对他动心。
她一边伤心难过,一边又庆幸赵玄佑把人抢走。
今日见到玉萦,那个一直刺痛她的猜测终于尘埃落定。
只是她没想到,玉萦居然那么简单地就说她从前在青州做生意。
玉萦假死离开京城后,就追着裴拓去了青州吗?
原来她早早就惦记上了裴拓。
裴拓在青州待了三年,玉萦便在青州陪了他三年。
如此算来,玉萦陪在他身边的时日,竟然比她这个妻子还要长久?
那在裴拓心中,玉萦的分量也远胜过她?
赵玄佑和玉萦并不知道孙倩然想了这么多,当然,也不想知道。
进了乾清宫,赵玄佑眸色微深,低哼了一声:“跟她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下次见到,不必搭理。”
“知道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玉萦用口型回答了她,没有发出声音。
乾清宫修得轩昂壮丽,威严宏伟。
饶是玉萦曾经去过漓川行宫,此刻站在乾清宫内,亦感觉此处远非行宫能及。
太监将他们夫妻二人领至偏殿的书房,静静等候了片刻,一袭明黄色龙袍的皇帝才缓缓走了过来。
皇帝的步伐看起来还算稳健,只是气色比起从前要差了不少。
赵玄佑神色一凛,当即带着玉萦向他行礼拜见。
今日进宫,并非寻常应召,而是要谢封侯袭爵之礼,是以谢词颇为庄重。
好在玉萦只消默默跟着赵玄佑行礼,无须说什么。
皇帝看到赵玄佑,满眼感慨,受过礼后便让他们夫妻平身。
因知道赵玄佑腿伤未愈,又命太监赐座。
玉萦之前以为进宫要一直跪着说话,没想到才行完礼就能坐着回话,紧张的心情亦平复了许多。
“玄佑,你的腿伤如何了?”
“伤口倒是愈合了,不过就是一直使不上劲,大夫说许是哪条筋断了,一直长不好。”
“你说说你,好好去蜀地巡个军,闹出那么多事,还把自己弄瘸了。”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朝玉萦瞥了一眼。
玉萦心中咯噔一下。
赵玄佑当街抢亲的事,皇帝看样子也知道了。
他看自己一眼,不会是要问她的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