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无暇顾及江若蓁,套上衣服就去了藏经阁,藏经阁内只有皇后一个人的身影,可他单看母后的背影,便觉得十分压抑。
“母后。”沈怀安走进去,皇后缓缓回过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颓败,情绪低落的母后,在他心中,她的母后一向强势、冷静,面对任何事情,都能从容不迫。
显然这一次是不一样的。
沈怀安焦急地开口,“母后,儿臣听闻……”不等他把话说完,皇后开口道,“红豆,将藏经阁周围的人都遣散,今日本宫有话对太子说。”
沈怀安不解,什么话,要将守在藏经阁外头的人都遣散掉?心存疑惑,可他却没有问出来,等藏经阁厚重的门被重重地合上时,昏暗的烛光在皇后厉声下微微颤动。
“跪下!”
“母后!”沈怀安不敢迟疑,红豆说陆君砚不仅没有死,眼疾还痊愈了,他虽对此抱有怀疑的态度,可也知道自己只怕是没办好这件事,才引得母后大怒。
“吴嬷嬷从本宫这里拿的解药,你究竟如何用的?为何陆君砚没死?为何他的眼疾好了?”
“母后,儿臣也不知为何,儿臣亲眼看到陆君砚服下了这药!”
皇后眉头一皱,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办砸了!交给沈怀安的事情,他又有几次办妥了?
“本宫怎会养出你这样无能的太子!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本宫问你,药一共有两枚,还有一枚在哪里?”皇后质问道。
闻声,沈怀安眸光一闪,“……还有一枚不知所踪。”
到底是皇后生的儿子,她难道能看不出来沈怀安的异常?她冷声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瞒本宫!”
吴嬷嬷将两枚药都偷给了他,怎会不知所踪?
“母后是怀疑儿臣将两枚解药都给陆君砚服下了?在母后眼里,儿臣便是这般愚蠢之人?”沈怀安一开始不敢多说,是他将其中一枚给了江知念,让江知念主动回到自己身边。
皇后顺手将手旁的砚台砸到了沈怀安身上,“你难道还不够蠢笨?!”
墨汁倾溅,泼洒在太子淡黄色的衣服上,沈怀安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母后,藏经阁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
皇后冷睨着他,“太子不是问本宫,为何本宫偏偏只针对陆君砚一个人?为何本宫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本宫今日就告诉你为何!”
“你可知陆君砚的母亲是谁?她母亲既是荣安侯夫人,也是你父皇曾经的贤德妃!”
沈怀安眼中并没有意外,因为吴嬷嬷在偷药给他之时,他便早已知晓这件密闻。让他不解的是,即便如此,那也只是过往,贤德妃早已成为了荣安侯夫人,也已经故去,为何——
“按照云烟出宫的日子算,陆君砚根本不是荣安侯的孩子!他是你父皇的孩子!”
所有的疑惑就在此刻烟消云散,沈怀安瞳孔放大,呼吸也停滞了一般,他摇了摇头,“母后,这怎么可能……”
“当年也有风声传出,不过被你父皇和荣安侯联手压下,如今时过境迁,记得起来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
“沈怀安,本宫处处提防陆君砚,就是担心有一天他将你取而代之!”
“他是个瞎子,皇上尚且偏疼于她,现在他眼疾恢复了,你又当如何?!”
沈怀安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本宫将云烟扳倒,她留下一个陆君砚,本宫又想让陆君砚消失,为你清路,可是本宫好太子,是如何做的?”
“三番四次为了女人,为了自己一时之快!将本宫筹谋好的一切拱手相让!沈怀安!你到底是觉得这个太子之位坐得太稳固了!”
皇后的话在沈怀安耳边回荡,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心上,等他慢慢回过神来时,藏经阁早已只剩他自己。
他想起自小父皇总是更喜欢陆君砚,总是愿意将他带在身边,他一直以为,是因为父皇想让自己更加独立,将他培养成高处不胜寒的君王。
或是因为陆君砚入宫落水导致眼疾,父皇心存愧疚!
后来,他知晓了贤德妃云烟,只当父皇是为了心爱的女人,所以偏疼了陆君砚一点。
可陆君砚是荣安侯之子,怎么样也摆脱不了这个身份,也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沈怀安甚至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可原来,父皇的偏心,只单单因为一个父亲的偏心。
那江知念呢,她如此坚定地弃他,选择陆君砚,难道是因为她早就知晓了陆君砚的身份?于是将筹码都压在了陆君砚身上吗?
走出藏经阁,沈怀安被一股冷风吹得浑身发冷,脚下不注意,竟然踩空了台阶,好在及时扶住了石柱。
原来可笑的人竟是自己……
沈怀安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东宫的,可当他再看到一品楼递进宫的信件时,没忍住将整个桌案完全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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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来的人都回去后,陆君砚才揉着肩膀起身,连续躺了这么久,浑身酸痛难耐。
江知念给他备了些蜜饯,方才那些御医可是看着他被灌了好几碗汤药才肯走,只怕嘴里都是苦味。
扶光:“江老夫人差人来问世子安好。”
“你速速备些东西去江府,告知祖母世子一切安好,不必挂心。另外,再去查一查昨日我的那杯茶,都经过了谁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