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三十年前,他肯定激动的无以复加,若是二十年前必定也是一腔热血。
可如今,他已经到了致仕的年纪,只想再熬两年然后回家含饴弄孙。
这个时候他是一点也不想被皇帝点名的。
他是老了不是傻了,就是在朝堂站个十年桩,该懂的也都懂了。
让女子入朝,皇帝的用意肯定不是简单的抬举这位郡君,怕是意在打破某种格局。
而司农寺的权利几乎被户部架空,可以说是个有可有可无的部门,皇帝把人放在这里才不会引起世家的强烈反对,这是试探,是与世家之间权利互搏的拉扯。
可是,他不想掺和进去啊。
司农寺卿孙大人小心翼翼的行了个礼。
“回陛下,臣年事已高,力不从心,司农寺诸事早已经交给两位少卿处置,臣恳请陛下恩准臣回乡养老。”
皇帝看着下面的老狐狸,心里有气但却不好在这时候发作,想了想点了点头。
“孙大人既然觉得力不从心,朕便不留你了。
原本朕还觉得一个小小的寺丞委屈郡君,既然孙大人辞官,这司农寺卿的位置就用郡君顶上吧。”
说着也不看其他人,看着苏妍妍问道,“萱韶可有信心接下司农寺这个担子?”
苏妍妍也没想到,自己会从一个六品小官一跃成为二品大员。
虽然,同样没什么实权,但说出去好听啊。
就在她勉为其难准备接下这个担子时,突然有人出列大声道。
“陛下万万不可,郡君一介女流如何能担如此大任?”
皇帝看了一眼站出来的人,正是世家代表崔家的人。
“崔卿此话不妥,本朝伊始便设有女官,崔卿何故瞧不起女子?”
苏妍妍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这种局面是她早就料到的。
只是,她本以为皇帝会安排其他人与这些世家之流争辩,没想到他是自己上。
而且茶言茶语的话,明显带着挑唆之意。
不用他说苏妍妍不知道这些人瞧不起女子吗?
别说是世家之流了,就是皇帝自己现在不过是要用她而已,难不成,他心里就多瞧得上女子不成?
皇帝想让她出来当出头鸟,她已经出来了,其他的事他自己搞定,反正,她出工不出力。
皇帝看着苏妍妍那老神在在的样子也是气笑了。
这可不像这丫头往常不吃亏的样子。
今天被崔家那小子这般说居然不反驳?
苏妍妍察觉到皇帝的目光,轻轻挑了一下眉。
给了他一个两人都懂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想让她干也不是行?——加钱。
皇帝也是无语了,借着抚额的举动悄悄打了个手势,苏妍妍看懂了,立马扬起一个笑容。
收起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背着手在殿上围着那崔少卿转了起来,不时嘴里还‘啧啧’两声。
崔少卿被看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跟着打量自己。
可半天也没看出自己有什么不妥,实在忍不住出声问道。
“郡君这是在做什么?”
苏妍妍摸着下巴又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才道,“看稀奇啊,我听崔少卿十分瞧不上女子,想来也一定不愿投身在女子腹中,我就想看看崔家主亲自生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神特么的‘亲自生的’?
除了被点名的崔家主本人,其余人一个个憋得脸色通红。
更是有与那崔家不对付的,更是直接的对崔家主拱手。
“崔家主好本事,居然连儿子也能亲自生,我等望尘莫及啊。”
崔家主老脸铁青,崔家身为四大世家之首,他身为崔家家主何时被人这样奚落过。
“郡君莫要胡言,我儿自是出自夫人腹中?”
“哦,崔少卿既然是托身妇人腹中为何瞧不起女子?”
崔少卿也是青着一脸,“我何时瞧不起女子了?”
“一介女流之辈。”
苏妍妍一字一字复述。
“若是刚刚崔少卿说的是萱韶郡君身无寸功,何德何能能任司农寺卿之职,我姑且认为崔少卿是针对我个人,怀疑我无胜任之力。
可你却以我是女子为由拒我为朝,不是瞧不起女子是什么?
你母亲,祖母、外祖母皆是女子,你父亲也不承认你是他亲生的。
你承女子恩泽降生于世,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贬低女子,瞧不起女子。
你这种人忘恩负义,不孝不悌之人岂不是更不配站在这朝堂之上?”
不就是扣帽子吗?谁还不会呢?
“郡君这话不对,”自古以来,便是男主外女主内,女子便该安于内宅,相夫教子?”
崔少卿被骂得抬不起头,顿时又有人站出来反驳。
苏妍妍看着此人,确定不认识,再看身上的官服是以嘴皮着称的御史台无疑。
苏妍妍看着他讥笑一声,“这位大人贵姓?”
“下官姓泰。御史大夫。”
苏妍妍点头,“那泰大人和我说说你说的古是什么古?盘古吗?
盘古开天女娲造人?若你说的是这个古,那时可没听有什么内外之分。
本郡君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上古时期可是以女子为尊的母系氏族社会。
孩子也是随母姓,财产也是由母族传承给女儿的,男子是不具备继承权的?”
“荒唐!”
那泰大人听闻此言顿时怒不可遏,他从未听闻过这种事。
“郡君休要胡言,本官从未听闻过还有此事。”
其他朝臣也是同样表情,苏妍妍却不惯着他。
“不然你怎么姓泰呢?尽会抬杠了。
本郡君敢这般说自是有证据的,你没听说过那是你孤陋寡闻而已。”
泰御史气得说不上话来,他明明姓‘泰’这死丫头居然把他的姓氏都改了。
自己哪里就是抬杠了,明明男主外,女主内就亘古流传下来的,而她所言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胡说八道?郡君若是今日拿不出证据来,下官就是拼死也要陛下为下官讨个公道,郡君位高权重也不能这般欺辱下官。”
苏妍妍嗤笑一声,“泰大人不愧为御史,果然长了一条能言善辩的好舌头,刚刚还说女子也就该困守内院以男子为尊,现在又说我这个小女子以权势欺辱于你,怎么好赖都叫你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