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第二节课的铃声响起,阶梯教室里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时屿拿着教案和笔记本电脑,准时从前门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那身一丝不苟的白衬衫和西裤,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清冷淡漠,跟在家时穿蓝色丝绒睡衣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扫视了一眼台下的学生,目光没有在任何一张脸上停留超过半秒,便径直走向讲台,开始调试设备。
他的课从不点名,因为每次都座无虚席,人满为患——
倒不是没人逃课,但慕名而来蹭课的女生太多,有时候教室的座位都不够用,实在没有点名的必要。
珍珠坐在教室中间靠前的位置,双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今天的时屿,似乎比上周五看起来更加疏离。
他的下颌线紧绷着,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低气压。
珍珠勾了勾唇角,想笑。
“上课。”时屿言简意赅地开口,清冷的声线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教室。
学生们纷纷坐直了身体。
“今天我们讲宏观经济调控中的货币政策传导机制,这是一个重点,也是难点……”
他的课讲得很好,条理清晰,深入浅出。
但珍珠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课本上。
她看着他在讲台上踱步,看着他用激光笔指向ppt上的图表,看着他偶尔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禁欲而理性的魅力。
她拿出手机,对着讲台上的他,不动声色地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他正微微蹙眉,神情专注。
她很满意。
课程过半,有人在身后拍她肩膀。
珍珠转头,便看到一个男生的脸。
“有事?”她皱起眉头。
“你还记得我吗?盛璨同学。”那男生神色带了点羞涩,目光执着。
珍珠如实:“不记得。”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偏偏目中无人,念了一个学期,同班同学都没有认全。
这男生甚至不像一个班的。
“我叫林霄,”男生似乎对她的直接并不介意,反而更显局促,他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之前捡到过你的校园卡。”
珍珠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是有这么回事。
她已经道过谢了,当时还买了杯奶茶给他。
“哦,谢谢。”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连多余的表情都懒得给一个。
她转回头去,视线重新黏在讲台上的时屿身上,仿佛刚才被打断的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广告。
林霄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反应,脸上的羞涩瞬间僵住了。他看着珍珠专注的侧脸,不甘心地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珍珠的耐心宣告耗尽。
她缓缓转过头,这一次,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没了笑意,只剩下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需要我给你钱吗?要多少?”
声音不大,但足够周围一圈的同学听见。
几个注意到这边的女生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情。
林霄在学校也算是个风云人物,长得帅,家境好,第一次见到他搭讪吃瘪,还是在时屿教授的课堂上。
林霄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把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纸条从课桌下递过去,“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下课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珍珠看都未看那张纸条,只觉得这人不可理喻。
她正要开口,却忽然感觉到讲台上的声音停了。
整个阶梯教室,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时屿讲课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中断了。
学生们纷纷露出诧异表情,不解地抬头看向讲台。
时屿就站在那里,手里的激光笔还亮着,红点停在ppt的一行字上,一动不动。
他没有看ppt,也没有看教案,金丝眼镜后的那双锐利眼眸,正穿过数十排课桌,精准无比地、冷冷地,落在了后排那一片小小的骚动之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那个叫林霄的男生伸向珍珠的手,和他手里那张显眼的纸条上。
没有人知道,从那个男生第一次拍珍珠的肩膀开始,时屿的注意力就已经被拉扯了过去。
他的大脑还在机械地讲解着“泰勒规则”,但眼角的余光却无法控制地锁定着她。
这个女孩,是他的学生!
他今年刚来这个学校,就颇有知名度,她连他的课都上了,不可能不知道他。
居然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把他耍得团团转!
也怪他,问又不刨根问底,知道她是学生后,甚至不问一句哪个学校的。
时屿心里咬牙,眼睛又不能从她身上挪开。
他看到她不耐烦地皱眉,看到她冷淡地转头,也看到了那个男生不知好歹地再次纠缠,甚至递出了纸条。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像野火一样从时屿的心底烧了起来。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停下了讲课。
林霄被时屿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就把手缩了回去。
而珍珠,却在这片寂静中,缓缓地笑了。
她迎上时屿的视线,眼神里带着一丝无辜,随即又垂下去。
时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移开目光,镜片反射出一丝冷光。
“后排那位男同学,”他重新开口,声音比刚才冷了不止一个度,通过麦克风传出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感,“如果你对我的课不感兴趣,或者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门在那里。”
他抬手,用激光笔在教室后门的位置上,画了一个清晰的红圈。
“站起来,出去。”
全场哗然。
林霄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在几百道目光的注视下,羞愤交加地站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出了教室。
整个教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时屿这突如其来的严厉震慑住了。
只有珍珠,还是那副淡然的模样。
在无人注意的角度,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狡黠的弧度。
时屿的目光,再次与她遥遥相撞。
后半节课,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讲完的。
终于捱到下课,时屿想走,却被几个女生缠住问问题,足有10分钟的时间没能脱身。
她们上他的课都化妆,一个个比社会上的女孩打扮得都用力。
看着她们,时屿脑子里是珍珠那张不施脂粉的脸。
很奇怪,看见她们,时屿不会猜她们是否成年,但看见珍珠会。
他好容易敷衍完那些女孩子,得以脱身。
一出教室门,便看到被好几男生围在中间的珍珠。
他下意识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