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few moments later(过了一会儿),不,much much much later(很久很久很久以后)
季唯甫神色如常地从洗手间出来,对垂头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吴歧招招手,“过来吧,阿兰,和你说点儿事。”
“嗯。”吴歧的声音如同蚊蚋,不仔细听还以为他没反应。
没办法,少爷现在怕死这“臭猪蹄”了,有哪位好心的读者能告诉他,这“臭猪蹄”到底在卫生间待了多长时间?按这个时长,他以后还能从床上下来……不,还有命活吗?
呜呜~~
纵然为日后的夫夫生活,感到担忧,但面上气势不能输的少爷,还是维持了自己的端庄和体面,仪态翩翩地走到“臭猪蹄”跟前的圆桌坐下,看“臭猪蹄”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A4纸。
“好了阿兰,聊正经的。”季唯甫秒切季监察模式,把自己着人整理好的资料,放到吴歧面前的桌面上。
“这是岭右省各位省领导、渔城各级领导班子,包括市、区县,各局、委机关主要负责人的资料,包括他们的基础信息、在圈子里的履历、社会关系等等。当然,这其中,也有些不好摆在台面上说的事,你先看看。”
吴歧也不废话,一目十行地挑了些重点,主要先看市委主要领导、他即将赴任的肆屏县主要领导,及日后可能会和人家经常接触的市机关一二把手,包括他日后分管部门一二把手的资料。
虽然这最后一条,有关他的分管部门,应该是他正式到任之后,才会有主管领导找他沟通,执行开会宣布、下发文件等流程,但基于邝易德书记找他到渔城的目的已经很明确,加之肆屏县的县长,藤亮晖同志又是邝书记的“自己人”,因此,他现在把岗位,从原计划的渔城市发展委员会调到肆屏县,他负责的大方向,其实还是没有变,只是从负责全市规划,变成先在肆屏县“试点”了而已。所以对日后哪些人会成为他的下属,少爷门儿清,因此看资料找重点的时候,也多了很多“先知”的便利。
等吴歧把优先级较高、和他日后打交道较多的诸人,资料看完,季唯甫才开口道:
“先说一下你的优势,阿兰。你应该已经知道,岭右省的省书记,徐孟达,是大领导线上的人,因此你天然就是站在徐孟达书记这边的人,他会照顾你、支持你;包括渔城邝易德,这位主动开口要你过去的老书记,以及肆屏县县长藤亮晖——你日后的直属领导,也都会照顾你、支持你。这些人是你在渔城站稳脚跟的资源、人脉。”
“但劣势是,你是个外来户,在当地没有根基。而当地班子里大多是本土人,在本地根深蒂固、势力盘根错节,纵然你是老书记亲自来请的人,人家多少要给老书记面子,可“蛋糕”就这么大,你要从人家盘子里“抢食儿”,要权利;或在其他地方动了人家利益,人家就算不敢明着对你怎么样,也会“抱团”消极抵抗。所以这方面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做事还是要拿捏好分寸,讲究一些策略。别叫人给你“架空”了。”
“另外就是……”季唯甫从诸多资料中,单独拿出一份资料,示意吴歧看,“这位市里的二把手,孔邱明。”
“这位孔市长,可眼巴巴等着邝书记年龄到站,退下来之后接邝书记的班儿呢。他面上虽然尊重邝易德,可那是因为邝易德,在渔城乃至整个岭右省,都是少见的“老资格”,两人资历在这儿摆着,且邝易德本人也比较强势的缘故。”
“真要说起来,孔邱明不是邝易德线上的人。孔邱明在成为市长之前,没在邝易德手底下干过,他是从省委机关调过去的干部。所以你琢磨琢磨这位,对你这个邝书记的“宝贝疙瘩”是什么态度和立场?”
“而且宝贝儿,尽管我觉得孔邱明能力和眼界都一般,但不出意外,他日后接邝书记的班儿,应该是“板上钉钉”了。”
“你到渔城的第一步,虽然在县里,可你日后不会一直在县里,肯定要去市里,然后再往省里走。所以,你以后十之八九,会在这位孔市长手下干活儿,基于此,我的建议是:就算和这位孔市长站不到“一条线”上,也不能让他“妨碍”你,明白吗?”
“当然,我说的这个“妨碍”,不是要你把人家怎么着。我的意思是,能“团结”,还是尽量“团结”一下,别把关系搞太僵。否则你日后少不得被他掣肘,被他压着,出不了头。”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牌大”不假,但“县官不如现管”的意思你明白吧?”季唯甫说。
“你现在有邝书记护着,可邝书记退下来后,纵然还有大领导和省领导护着,人家不敢把你怎么样,但在渔城这一亩三分地,人家想压着你,不让你“出牌”,还是有很多办法的。”
“除非你有本事把他“干趴下”,把他弄走——但你这么做,对你名声又不好。谁会喜欢没事儿搞领导的下属?所以,你要不是真没招了,迫不得已,对孔邱明的分寸和尺度,还是要酌情拿捏好,至少别在面上和人家搞得太难看。”
纵然知道季唯甫说得全然没毛病,也已经把这些话听进去,心里有数儿,但吴歧面上还是不太高兴地撇着嘴,赌气道:“不让我“出牌”就不出呗,大不了谁都别玩儿!”
季唯甫“啧”了一声,劝道:“你看你这小暴脾气,又开始了。还没怎么着呢,就想和人家掀桌子了是不?“玩牌”哪儿能这么玩啊?不就是两分薄面的事儿?人家想要就给呗,咱们拿了实惠,何必计较面上的事?”
“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是邝书记请过来的人,不管现在还是以后,邝书记还在不在位,你多多少少都得给邝书记点儿面子。人家请你过来,是为了搞经济,搞民生,带动当地百姓脱贫致富的,不是让你搞事、搞内部斗争的。你和孔邱明闹起来,纵然你有理,邝书记脸上也不好看。”
“当然,我说的都是“万一”。“万一”你和孔邱明合不来,尿不到一个壶里;“万一”你和人家有什么龃龉,你也得考虑考虑邝书记那里。”
“你乖,就算有什么不痛快的事,脾气能收,还是尽量收一收。一切为了“成绩”,好不好?”
政治是要讲“和光同尘”的。真正的政治智慧是斗而不破、破而不打、打而不倒、倒而不死,最忌讳的就是面对面撕破脸,直接“掀桌子”。这不仅对自己不利,给上面的印象也不好,是很幼稚的。
斗争的目的是掌握权力,再不济也得是分享、巩固权力。所有行为,都该为这个最终目的“让路”,不能本末倒置、因小失大。
季唯甫知道自家兰花儿的抱负,知道他不可能只甘心于一隅之地,日后必定想“居于”京城,甚至进入那个不能说的院子,所以用“成绩”(升职)哄一哄,保准有效——心上人本身也不是头脑不清醒、拎不清的人,这些道理肯定都懂,如今只是私下发发牢骚,不必当真。
且季唯甫认为,自家祖宗在人际交往上,颇有天赋,尽管细细提醒了很多,但其实季某人并不十分担心自家祖宗这方面。
而如季某人所想,听到这些“劝谏”的话的吴歧,马上什么“不负责”的话也不说了,纵然神情未变,看上去依旧臊眉搭眼的,嘴上却对他保证道:
“知道了。戒骄戒躁,戒急用忍,对吧?”
“哼!有时候我都怀疑,我这脾气是不是不该进圈子,能动手就不想哔哔。有时间和“不懂事”的人扯皮,还不如多花点儿心思在“成绩”上,比什么不香?”
“我最烦的,就是有些人明明自己没本事,没法用“成绩”说话,得到自己想要的位置,还喜欢搞那些邪门歪道、排除异己。”
“龌龊!丢人!我耻于与这样的人为伍!”
“是是,你说得都对。”季唯甫面上真诚,实际却不怎么走心地附和着:“可人和人不一样,你不能用自己的条件和能力,去衡量所有人不是?总之,你刚去的时候,尤其前几个月,还是小心谨慎一点儿,重点摸摸身边人和各位领导的“路数”,稳扎稳打总没错。”
吴歧“嗯”了一声,道:“我明白。牢骚归牢骚,但真说起来,我还是喜欢大家和和气气地把工作做好。我出了“成绩”,直属领导和上面的分管领导,不是也有一杯羹吗?轻轻松松拿功劳的事儿,应该不会有人那么蠢,往外推吧?”
“是。”季唯甫笑着摸摸小爱人的头,转而提到另一个人,“对了,说起你的直属领导,也就是那位藤亮晖同志,你之前和他接触过,应该对他有些认知。他嘛……各方面都比较中庸,没什么特别能拿得出手的“成绩”,只胜在听邝书记的话,不犯大错罢了。”
“你在他手下做事,大约和在师贻之主任手底下差不多,可以放开手脚干。”
“他本人肯定得过邝书记知会,不会太干涉你的工作,会给你相当程度的自主决定权。但和你的“锐意进取”比,你可能会觉得他过于“谨小慎微”了。到时你耐心点儿,多和人家沟通就是。再不成,你带着人家和邝书记聊,看邝书记那边什么意见,也可以。”
“明白。”吴歧说。他瞅瞅自家“臭猪蹄”,突然给了季唯甫一个脸颊吻:“谢谢你,哥。”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季唯甫搂过自己的小爱人,也回了小爱人一吻:“只要你好好的,我做什么都值。”
“不过,你要真想感谢我,下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可不可以……”某人凑到吴歧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年轻人的脸“嗖——”一下红了;连大而明媚的狐狸眼,都写满羞耻。
这……这狗东西,竟然让他做那种事!要不要脸?不,狗东西早不知脸为何物了!
吴歧忍不住羞,推了季唯甫一下,小声咬着牙道:“说什么呢你!杀了你哦!”
而季唯甫非但不怕,还对吴歧笑得非常骚,“这有什么?和自己老公有什么可害羞的?而且……杀了我?”
某人拍拍小爱人的屁股,“你要能用小屁股杀了我,也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说是不是?”
吴歧忍无可忍,一巴掌捂住说话越来越不把门的狗东西的嘴,感觉脸上烫得都能摊鸡蛋了。
八嘎牙路!这狗男人,还是自己“爱”得不够多,满脑袋都是不可描述的黄色废料!
就在年轻人又想对某些人伸出“纤纤玉指”,让某些人好好清醒一下的时候,某些人却先一步看穿了他的心思,再度含住年轻人的嘴唇;揽在年轻人腰身上的胳膊也用力一提,再往年轻人身上一压,就把年轻人压倒在刚才说正经事的圆桌上,干起了不那么正经的事。
吴歧:“……”呜呜~~混账王八蛋!真烦人!
又是一个极为绵长的吻过后,季唯甫把吴歧抱坐到自己腿上,和吴歧提起另一件事。
如季某人之前所想,他怕吴歧在渔城“人生地不熟”“势单力薄”,所以和吴歧表哥江晏清合计,想在公检法这等强力部门,给吴歧找个帮手,和吴歧一起入职渔城。可惜的是,给吴歧介绍的这位“帮手人选”,吴歧没看上。
倒不是这人的人品或能力有什么问题,季唯甫给吴歧介绍的人,肯定是极为得用、妥帖的。但就是因为这个人各方面“太好了”,才让吴歧不敢接,怕耽误人家在京城的前途。
按吴歧的想法,哪个好人家,好好的京城不待,会想和自己跑到“穷乡僻壤”去?且正因为季唯甫表示,这事儿不用他出面,季唯甫会负责说和,吴歧才更不能接受——这种事,未尝不是季唯甫欠了人家“大人情”,季唯甫要用什么和人家交换,亦或者说,日后怎么还呢?
他们这个圈子,讲究的就是“利益交换”,是“妥协的艺术”,季唯甫要不给人家“好处”,或在某些问题上进行“妥协”,谁会没事儿“找罪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狗东西待自己极好,几乎是毫无保留地付出,但这不是自己肆意消耗狗东西情面的理由。
若实在找不到这等“合适”人选,大不了他就“孤身”赴任,届时只是打开局面的速度慢些,但有主管领导(藤亮晖)和邝易德书记的支持、配合,料想也无大碍。
再者说,他自己还真看上个“有意思”,让他感兴趣的帽子叔叔,想多了解了解。如果观察之后没问题,对方也愿意的话,就带着一起走。
于是吴歧和季唯甫说起,他前两天,在余杭冰激凌店见到的,和公安局长一起出勤的某帽子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