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里堆满了年货,她踮起脚去够最上层那个红漆匣子,突然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您当心!\"翠儿急忙扶住她,触手却是一片滚烫,\"少夫人,您在发烧!\"
月娥摆摆手,强撑着打开匣子。里面整齐码着十二对大红烛,烛身上盘着金线龙凤纹。
她松了口气,这是特意托人从省城捎来的,虽不是崔氏指定的金龙烛,但也是上等货色。
正午时分,崔氏终于现身正堂。她穿着崭新的绛紫色缎面袄,发髻上簪着明远去年从京城带回的鎏金点翠步摇,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东西都备齐了?\"崔氏扫了眼供桌上的祭品,突然脸色一沉,\"这香烛怎么买的?\"她抓起一根红烛,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周家祭祖向来用金龙烛,你买的这是什么劣等货色?\"
月娥的手指绞紧了衣角:\"娘,今年城里金龙烛断货了,这是最接近的...\"
\"放屁!\"崔氏一把将红烛摔在地上,烛身断成两截,\"你就是存心要败坏周家的体面!明远才走了三年,你就这般敷衍他的祖宗?\"
堂下的下人们噤若寒蝉。月娥低着头,看着那截断烛滚到自己脚边。
就在这时,门房老张慌慌张张跑进来:\"老夫人,沈家派人送信来了。\"
崔氏眉头一皱:\"大过年的,沈家来什么信?\"她瞥了眼月娥,\"拿来我看。\"
信使是个面生的年轻小子,风尘仆仆的,一看就是赶了远路。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双手呈上。月娥的心突然揪紧了——沈家她娘家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专程派人过来肯定没好事。
崔氏慢条斯理地拆开信,眼睛在纸上游移。月娥看见婆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泛起了铁青色。
\"好啊!你们沈家打的好算盘!\"崔氏突然暴起,把信纸狠狠摔在月娥脸上。
纸边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克死我儿子不够,还想卷铺盖改嫁?\"
月娥颤抖着捡起信纸。那是大哥的笔迹,措辞恭敬却字字诛心:
\"...舍妹年方二十,周家既无子嗣,按律可以归家再嫁。\"
纸上的字迹突然模糊起来。月娥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娘,这...这我完全不知情...\"
\"装什么无辜!\"崔氏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你们沈家穷疯了,想拿我周家的媳妇再卖一次是吧?你那个赌鬼大哥,怕是连棺材本都输光了吧?\"
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月娥却不敢挣扎。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只能看见崔氏狰狞的脸在眼前晃动:\"娘,我可以写信回去拒绝,我发誓绝不离开周家...\"
崔氏猛地松开手,月娥重重摔在地上。婆婆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你既这么舍不得周家,为何当年嫁进来一年肚子都没动静?若有个一男半女,老身也不至于...\"
这句话像把烧红的刀子,直接捅进月娥心窝。她突然想起明远临终前那个夜晚,他冰凉的手抚过她的脸颊:\"月娥,对不起,没能给你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