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似刀,卷着细碎的冰碴子,
如同一头咆哮的猛兽,疯狂地扑向安岩城。
城垛口的积雪被扬成一片白茫茫的雾霭
仿佛为这座城蒙上了一层惨淡的面纱。
方正静静地伫立在营帐前,手中紧紧攥着七娘的软鞭,
鞭梢的铜铃在凛冽的风中轻轻摇曳,
发出清脆却又透着几分凄凉的声响,恍惚间,
他仿佛又听到了七娘平日里那如银铃般的笑语。
然而,自朝廷将七娘定为 “间谍” 公布后,
这曾经悦耳的铃铛声,如今却好似一把尖锐的针,
一下下地扎在他的心口,令他心慌意乱。
“大哥,劫狱去不得啊!”
林冲一个箭步冲上前,猛地伸出手,
一把按住方正正要掀帘的手。
营帐内的火光跳跃不定,映照在林冲那饱经风霜的脸上,
脸颊上的那道刀疤微微泛红,仿佛也在随着他焦急的心情跳动。
“宋河那卑鄙小人在营中四处散布流言蜚语,
说您已被七娘迷得丧失心智。
如今您要是去劫狱,岂不是正好坐实了他那些混账话!”
方正的目光依旧紧紧盯着远处官府大牢方向隐隐闪烁的灯火,
喉结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三年前,亮山水患,遍地哀鸿。
七娘为了救助那些受伤的百姓和士兵,不顾自身安危,
顶着倾盆暴雨,独自一人去深山里采草药。
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淋得湿透,
发起了高热,整整昏迷了三日三夜。”
他缓缓低下头,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软鞭上的缠绳,
眼神中满是回忆与坚定,
“她虽然是大武国的人,可是他却没有做一件伤害我们的事情
有吗?”
其实,这样的事又何止一件。
那年,营中粮草短缺,士兵们每日只能吃些稀粥勉强果腹。
方正也因连日操劳,身体虚弱。
七娘得知后,不顾山路崎岖,徒步几十里,
去山下的村子里求来一些滋补的药材,
又亲自守在炉边,熬了整整一夜,
才将那碗带着浓浓情谊的补药送到方正面前。
还有一次,敌军突袭,方正为了掩护众人撤退,陷入重围。
七娘心急如焚,不顾众人阻拦,单枪匹马冲入敌阵,
在乱军之中找到了身负重伤的方正,
拼尽全力将他背出战场,自己身上也多处负伤。
“鸟的名声!”
武松猛地一脚踹开帐门,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手中的双戒刀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与他身上的甲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大哥要去,我武松这对戒刀便为大哥杀出一条血路!”
紧接着,鲁智深扛着那根沉甸甸的禅杖,
迈着大步,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般挤了进来,
每一步落下,都震得地面微微发颤。
“洒家倒要瞧瞧,那些狗官的狗头硬,还是洒家的禅杖硬!”
方正看着眼前这两位豪气干云的兄弟,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他伸出手,轻轻地按住两人的肩膀,
目光缓缓扫过营帐中一张张熟悉而又坚毅的面孔。
在跳跃的火把光影中,他的思绪不禁飘远,
想起这些兄弟多年来跟着自己南征北战
风餐露宿,却从无一句怨言。
“此次,我必须一人去。”
他缓缓地将腰间的令牌摘下,
郑重地递给林冲,神色凝重地说道,
“宋河那小人定会趁机生事,
守住营地,才能护住兄弟们的性命。”
子时三刻,沉闷的更鼓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响起,
惊起了栖息在枝头的寒鸦,扑腾着翅膀飞向黑暗的深处。
方正如同一道黑色的鬼魅,悄无声息地贴着墙根移动,
那身黑衣完美地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大牢外,陈达正带着一队西军悄然埋伏在四周,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手中的剑上,泛着冰冷的寒光,
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凶险。
而在暗处,宋河缩着脖子,鬼鬼祟祟地望着牢门的方向,
嘴角勾起一抹阴恻恻的笑容,低声说道:
“四皇子殿下,方正那蠢货果然上钩了。”
地牢内,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混合着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方正小心翼翼地避开一队又一队巡逻的守卫,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矫健的身手,
终于在最深处的角落里,看到了那个蜷缩在稻草堆里的身影。
七娘原本秀丽的襦裙如今已被鲜血染得斑驳不堪,
腕间的银镯也裂开了半道口子,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黯淡的光。
当她看到方正的那一刻,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中突然爆发出一抹惊喜的光芒,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伤痛而力不从心,只能急切地喊道:
“快走!这是他们设下的圈套!”
然而,她的话音还未落,四皇子便带着一群锦衣卫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锦衣卫们手中的绣春刀齐刷刷地出鞘,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地牢里,宛如冰裂般刺耳。
四皇子手中甩着一封密函,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说道:
“方首领,果然是情深义重啊。
看看这密函,通敌叛国、劫狱谋反,就凭这些罪名,够你死上十次了。”
陈达也从一根柱子后面转了出来,手中的剑尖直指方正,眼中满是失望与惋惜:
“原以为你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想到竟会为了一个女人,毁了自己的一世英名。”
“我但求问心无愧。”
“陈将军!” 方正怒目圆睁,手中的剑直指宋河,声音冰冷得如同带着冰碴,
“真正通敌的,是这个卖主求荣的卑鄙小人!
当日进攻的路线,唯有他知晓,不是他通风报信,还能有谁!”
宋河被方正的目光吓得后退了半步,慌乱中撞翻了墙角的油灯。
就在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突然尖声喊道:“别听他狡辩!方正与七娘早有私情,
他们这是要带着咱们一起投靠大武国,背叛朝廷!”
“放你娘的狗屁!”
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如雷般的怒吼,紧接着,
武松挥舞着双戒刀,猛地劈开了地牢的栅栏鲁智深的禅杖也紧随其后,重重地砸在石墙上,
瞬间砸出了如同蛛网般的裂痕。“敢动我大哥,先问过老子这对戒刀答不答应!”
刹那间,混战爆发。
方正手中的长剑舞动如飞,恰似龙游太虚,剑花闪烁,一时间竟无人能近身。
然而,就在他瞥见七娘被一名锦衣卫死死抓住发髻,拖得脚步踉跄时,心中猛地一紧,招式顿时乱了几分。
一杆长枪趁机擦着他的耳际划过,“噗” 的一声,深深地钉在了墙上,枪尖没入墙面半尺有余。
“走!” 方正奋力砍翻了身边的两名敌人,却被四皇子的剑紧紧缠住,
余光中,他看到七娘正被拖向地牢的深处。
“方正!别管我!” 七娘突然转过头,一口狠狠咬在那锦衣卫的手腕上。
锦衣卫吃痛,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七娘趁机抄起地上的一把断剑,眼中含泪,大声喊道:
“你说过,要带兄弟们闯出个太平世道!不能因为我,毁了大家的前程!”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却在看到方正染血的衣襟时,眼眶瞬间红透,心中满是心疼与自责。
此时,好汉们虽然勇猛,但终究寡不敌众。
敌人越聚越多,如潮水般涌来。武松的身上渐渐也多处负伤,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衫,
但他依旧挥舞着戒刀,怒吼着与敌人拼杀。鲁智深的禅杖每一次挥动,都能砸倒一片敌人,
可他自己也被敌人的刀剑划伤,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
林中一边护着方正,一边与敌人战斗,身上也添了几道伤口。
方正心头一震,思绪瞬间回到了那年在桃花林。
那时,他在一场战斗中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七娘守在他身边,日夜照料,亲手为他熬制伤药。
当他悠悠转醒时,七娘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伤药递到他面前,眼中满是关切与期待,轻声说道:
“活着才能看到天下太平。” 此刻,看着衣衫褴褛却依旧倔强的七娘,他的心中涌起一股决绝的勇气。
林冲的长枪及时挑开了一支偷袭而来的箭矢,
随后迅速架住方正那摇摇欲坠的身体,一脸坚毅地说道:
“大哥,兄弟们什么时候怕过死?要死,咱们也死在一起!”
武松的戒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光,每一道弧光都带着致命的杀意,
鲁智深的禅杖更是如同一头暴怒的巨兽,横扫千军,
一众好汉迅速围成一个半圆,将方正和七娘紧紧护在中央。
宋河躲在四皇子的身后,发出一阵尖笑,如同夜枭般刺耳:
“方正,看看你现在的狼狈样子,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方正微微抬起头,抹去嘴角的血迹,然后用剑尖轻轻挑起宋河的官帽,目光如刃,逼视着他,冷冷地说道:
“当年在江州,你饿得连刀都拿不稳,是七娘把自己最后一块饼给了你,救了你的命。你说,值不值?”
宋河被方正的目光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却又强装镇定地说道:
“那又怎样?在这乱世,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你们这种为了所谓情义不顾一切的人,注定没有好下场!”
地牢外,喊杀声渐渐远去,战斗的喧嚣逐渐平息。
七娘紧紧攥着方正的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眼中满是感动与疑惑,轻声问道:
“为什么,你不顾名声,也要来救我?”
方正缓缓转过头,望着她脸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心中一阵刺痛。
他轻轻地抬起手,擦去她脸颊上的血迹,目光温柔而坚定地说道:
“你曾说过,我们的名声,不是靠别人的评判,而是要靠救过多少人来书写。
那就从今天开始,哪怕一切重来,我也要再写一遍。”
他奋力挥剑,逼退了周围的敌人,大声喊道:“带七娘走!我留下来断后!”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带着七娘终于突出重围,逃到了城外的一片树林中。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破晓,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众人稍作休息后,决定将七娘送到附近的河边,让她回大武国暂避风头。
“七娘,你快走吧。” 林中看着七娘,眼中满是不舍,
“这里太危险了,你回大武国,找你大哥,我们要回去救大哥。”
七娘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她在众人的护送下,来到了河边。看着七娘登上小船,渐渐远去,
一众好汉们转身,准备返回去营救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