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忠序一言不发,似乎对冯钊突如其来的脾气已经习惯了,平静的面容瞧不出半点波澜,只垂眸玉立。
“这案子你不是一直在跟进么?上个月开审,没几日就结案了!那沈正业倒是配合得很,一应人证物证齐全,结案的速度堪称雷厉风行!你也是九卿之列,为何大理寺那头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连刑部的汤仁青也没有吐露半个字么?”
冯钊越说越火大。
沈正业因淮州一案被判了斩立决。
从心底来说,他是不痛不痒。
死了一个沈正业对堂堂当朝宰辅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况且,沈正业知道的东西也不少,死了也好,再也没有比死人的嘴巴更牢靠的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沈正业竟在审案的过程中主动招供了当年污蔑盛文祥一事,偏偏这消息被封锁了,直到今日他才从南王府里一个眼线处得知此事。
六皇子南王才是沈正业一案的主审。
由他府里传出来的消息必定假不了。
冯钊一听,当时背后寒凉一片,立马找来了方忠序。、
“大人,我虽位列九卿,但我是通政使,大理寺奉旨协理此案,我并不能及时知晓,况且若是陛下口谕,命令他们不得外传,那下官也是无从得知的。”
方忠序三言两语就说到了点子上。
冯钊何尝不明白他说的没错,可焦虑不安的心如何能释怀?
“沈正业……该不会真的供出我了吧?”他来回踱步。
“若真证据确凿,大人今日就不会好端端地在府里了,而是早就被陛下宣召询问。”方忠序宽慰道,“时至今日,已经月余,大人不必这么担心。”
“怎能不担心?那可是盛文祥!”冯钊冷哼。“当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是如何联合朝野上下,逼得陛下不得不杀了他,灭了盛家满门。”
“正因如此,若真有证据送到陛下眼前,陛下会无动于衷吗?”
方忠序接上一句。
这一句,令冯钊豁然开朗,只觉得胸口一团浊气散开。
他停住了脚步,缓缓落座:“你说得……也有道理。”
“沈正业所犯之罪,罪无可恕,但陛下真要饶他一命,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可陛下并未这样做,而是很快判了斩立决,半点没有回还的余地,这还不够明了么?”
方忠序淡淡道,“就算沈正业所述之事都是真的,八成陛下也不会信。”
“对对,真要信了,陛下定会饶他一命,留着慢慢审问。”冯钊眼前一亮。
“没错。”
说到这儿,冯钊一颗心总算安稳了。
他捋着胡须,面色放晴:“还得是你……叫我宽心呐。”
方忠序拱手:“大人只是一时关心则乱。”
“盛文祥之事可大可小,不得不让人提心。”冯钊松了口气。
“比起这件事,大人还不如先想想二公子的去处。”
“康儿?”冯钊不解,“康儿如今在府里好好思过,又要去哪里?”
“大人是真不知晓,二公子前些日子频频出入公主府,与平川公主来往甚密,外头都在传二公子对公主殿下一见倾心,公主殿下也对二公子颇为满意,宰辅之门中怕是要出一个驸马了。”
冯钊腾地一下收紧瞳仁。
望着冯钊匆匆离去的背影,方忠序松了口气。
照旧出了冯府,他命车夫前往景王府。
先去了冯府,再去瞧宝心,这就天衣无缝,任谁都瞧不出端倪。
宝心的院子依旧奢华精致。
方忠序一进屋,霜琴就将大门关上,顿时房内暗了不少。
本就是夜半时分,只有点点烛光照亮,朦胧又暧昧。
宝心笑而不语来到他跟前,发髻松散开了一半,只在云鬓间戴了几朵零星雪白的茉莉花,越发衬得她丰姿玉貌,娇鲜欲羞。
她勾住方忠序的袖口,轻轻一扯,就将人带进了寝内。
霜琴已经见怪不怪了,走到屏风处,放下隔断的帘幔,又熄灭了几盏灯火,走到门外对着廊下两个正在值夜的丫鬟吩咐道:“你们去茶水房看着炉子,回头娘娘要用热水了,你们可别疏忽了。”
丫鬟哪敢不从,忙不迭地应了。
霜琴又走到窗下,坐在台阶处,望着皎皎明月。
她在替宝心守着。
此时的屋内,春宵暖暖,荡然温情。
方忠序心知不该这样,可双手无论如何都推不开宝心,明明上一回就错了的,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跟迷失了心窍一般,还要过来……
宝心的手解开了他最后一层衣衫。
方忠序清醒过来似的,紧紧扣住她的手:“我们不该这般,那晚就错了的……”
话是拒绝的,可说得却软绵无力,坚定全无。
宝心弯起眉眼,靠在他肩头:“小叔叔,你为何不能正视你自己的心呢?若你心里没我,那天晚上也不会收到我的书信,就迫不及待地赶来救我。”
她素白的指尖没入他领口处,轻轻戳着心脏的方位,一点一点。
“你这荡妇骗我!!”方忠序突然暴怒,却耳根滚烫。
她笑得更明媚了,衣衫抖落,露出那一抹碧绿的肚兜。
他脑海中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直到后半夜,方忠序才匆匆离去。
霜琴打了个哈欠,亲自端了热水送进去。
宝心歪在床上还未睡,原本还有一半的云鬓,这会子也折腾没了,花瓣早就不知散落在何处,闹得一整个榻上都香浓甜腻,叫人闻之耳红心热。
“你也当心点,虽说如今咱们身边的人都买通了……可有个万一可怎么好?”霜琴提醒道。
“真是变了天了,如今你也会提点我了。”宝心疲惫地笑着,勉强起身更衣又一番梳洗,这才又重新躺下,“无妨,她们都是太太的人,就算回去告状也不怕。”
“侧妃娘娘!!”霜琴加重了语气,“那要是被景王殿下知晓了呢?”
“他已经出京了,又怎会知晓?”宝心掩口道,“那一晚,他还以为是自己与我圆了房,深觉对不住盛娘子,心愧无言,这才匆匆走的,他哪里知晓是我点了暖情香……哎,你说说男人,嘴上说的和心里念的,完全两样。信他嘴上说的,还不如要点实际的,来得稳妥。”
“那……等你有孕了,就与方大人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