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一舟看着前方沿着小溪流的两边分布的一小片田地，不解地看向美妇人，“大当家这是什么意思？”
美妇人眯了眯眼，“计大人的名声我们早有耳闻，知道计大人来了寮南之后我们其实就一直在找机会想要和大人见上一面，却没想到见大人一面还真是不容易。”
这个不容易就是字面上的不容易。
计一舟他们到了寮南之后先是在各处转着玩儿了许多时日，后来开始干正事儿之后计一舟更是行踪不定。
今天还在家躺着，明天说不定就去冲鱼了，回到寮南城之后又有很大的可能窝在家里不出门，要么就是去了布政使司，根本就找不到机会跟他说上话。
她原本还在发愁呢，都想过了要是实在见不到及一会走，就把人给绑来。
但是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他们也就一直没有施行。
这下子碰上官府来剿她们，还是宁元昭带队，可不是让他们找到机会了吗。
计一舟琢磨了一下，“你说想跟我谈谈，是想让我跟你谈谈怎么种地？”
“对。”美妇人笑了笑，看向远处稀稀拉拉长出小苗的田，“这些地是我们能开垦出来能用的最好的地了，但是就算用了你之前提出的肥料的法子，这些地还是长不出多少粮食。”
她看了看对面远处的梯田，“那边更是，原本我们都已经认命了，没想到计大人又出现了，或许这些田还有救吗？”
计一舟挠了挠下巴，实在不敢相信。
一个山头大佬，带着人马气势汹汹跟他们对峙，先前还试图利诱一州布政使，结果就是他们弄来看这个田地要怎么改善？
就……怎么说呢？
这种感觉还蛮神奇的。
就像是一个杀手扛着大炮把你抓走就是为了让你去看看他家里的花为什么长得不好。
计一舟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这也太荒诞了。
“你其实写一个帖子送到我府上的，现在这也太……大动干戈了吧。”计一舟说。
“我们？土匪给官员写帖子？”美妇人奇怪地看着他，“到时候你们莫不是觉得这是挑战书吧。”
计一舟看了看宁元昭，两人一起挠了挠鼻头。
还真是。
计一舟捏了捏宁元昭的手，“去看看吧，来都来了。”
知道美妇人的目的之后，两人确实放松了不少。
宁元昭看向美妇人，“若只是来看看土地，为何不让小队跟着进入？”
美妇人一脸：你怕不是个傻子吧，无语地看着宁元昭，“我们寨子里这么多普通人，还有许多小孩儿就以为这是个普通的村子，你带士兵进来吓到他们了怎么办？”
“那我们就不会被吓到吗？”宁元昭提高了一些声音。
美妇人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不是让你们带了四个人吗？”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计一舟打断两人。
真是服了。
一个土匪头子，一个布政使，都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计一舟抬了抬下巴，“去前边看看，带路吧大当家。”
美妇人立马收拾好表情，带着计一舟他们去那条不大不小的小溪边看他们搞出来的田。
靠近小溪的土壤湿润，看不出什么，离得远一点的土壤就能看出问题。
干燥的土壤表面有白色或灰白色盐霜，泛着白光的土壤计一舟不是第一次见了。
当时宁元昭从广安带回来的那些土壤甚至还有些都已经形成了盐壳，也就是硬质结皮。
他们虽然离冲鱼挺远，但是整个寮南就这么个情况，土壤盐化只是分为严重或者不严重，并不是又或者没有。
他又去靠近水源的地方看了看，抓起一把土壤捏了捏。
这边的土壤不像那些干燥的土壤那般坚硬板结，透气性差，而是潮湿时黏烂，有点像是橡皮土。
干燥的土壤那般坚硬板结、透气性差是因为盐分导致土壤颗粒分散，潮湿时黏烂是因为钠盐过多的土壤吸水后黏重，干缩湿胀明显。
对面梯田上的植被长势如何他们暂时看不到，但是脚下这片土地上的植物他们却是可以一眼望见的。
这些普通的农作物看上去全都显示肥浇叶子上烧苗了，叶缘焦枯、矮小或斑秃状，只不过他们还都非常坚强地生长着，没有直接挂掉。
说来说去其实还是因为土壤盐化。
这个问题确实有点恼火。
寮南现在被这个问题困扰的最严重的地区是广安，计一舟最近就是在研究怎么改善广安的那一大片土壤，这方面的资料看了不少
这个大当家说的计一舟在家待着不出来逮不到人就是因为计一舟在家潜心研究。
计一舟叹了口气。
宁元昭跟着蹲下，戳了戳脚下的湿土，“和广安一样的原因吗？”
“何止啊……”计一舟仰头看天，“整个寮南都是这样。”
美妇人走上前蹲在他们旁边，“是找到问题吗了吗？”
计一舟想了想，“说简单点就是土里边的盐太多了，植物长得非常艰难。”
“那怎么办？”美妇人眼里有一点点希望的光，“有办法能改改吗？”
计一舟拍了拍手上的，拉着宁元昭去溪边洗了个手。
“先不说这个，”计一舟看了看土地的面积，“你们自给自足不能养活自己吗？你们还住在山上，野菜、猎物都不缺吧，为什么还要抢过路人？”
“计大人也看到了，这些土地怎么能让寨子上下全都吃饱？”话题转变得太快了，美妇人一噎，“再说了，我们就是抢一些吃的，又没有伤人。”
“就连财物我们也是明令禁止不许他们抢的，”美妇人看向两人，“不抢点儿吃的，山上的老人和孩子都要饿死了。”
“可你这样，终究是不对的。”宁元昭说。
“呵！”美妇人看了他一眼，“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办？让那些人饿死算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