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当口,鸦隐也没那个心思反驳对方的话了。
耳旁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与痛哭声,是幸存者的悲歌,又或者只是濒死者的垂死挣扎罢了。
又是一阵猝不及防的地动山摇般的晃动,鸦隐顿觉不妙。
没想到留下一地残垣断壁的巨震后还没消停,这么点儿时间里又开启了新一波的余震。
“不行,这里还不够开阔,咱们得在新的强震发生前,尽可能去到更为开阔,地势也不能太低的位置去。”
宫泽迟环顾四周,试图分辨出合适的方向,然而周遭的建筑损坏,地面破裂。
扬起的尘埃虽然逐渐被绵绵的细雨浸染,但随着经历了第一波强震后要塌不塌的不少民房在余震中逐步塌陷,又将人们的视野染上一层更为朦胧的灰白。
鸦隐倒是在来之前就做过功课,得益于她本就不错的即时记忆能力,很快便指出了一个方向:“跟我来。”
宫泽迟垂眸,看着对方紧拽住自己的手掌,虽然知道不应该,但莫名的他就是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这样的情景,不由得让他回忆起了之前那次,因为万物永生组织发起的恐怖爆炸袭击,导致整个索兰学院乃至周边区域都遭遇了封锁。
同样是在雨水源源不断地冲刷下,他和他的阿隐一块儿模拟逃生,躲避掉那些可以对他们造成‘危险’的存在——
即便这一次的‘危险’并不受他与身俱来的身份与权势所约束,但他却越发感受到了一种更为深刻的刺激与满足。
他喜欢像现在这样,仿佛整个世界之外都是危险。
只有他和她一起,奔赴向最终的‘出口’,获得再一次的胜利。
又或者,他们会在半途中陨灭,获得永恒的长眠。
破空袭来的“吱呀”声响,像是尖利的指甲刮过黑板发出的刺耳的摩擦声。
又像迎面甩来的一个响亮的耳光,瞬间击碎了宫泽迟的臆想。
一块锈蚀的铁皮广告牌终于承受不了时间和‘空间’的双重重压,随着楼体再次摇晃后终于脱离了禁锢它许多年的墙面。
歪斜着落下,被一旁的电线杆拦腰撞出了一道凹口,又再这样的反作用力下,直直地朝着鸦隐的面门‘奔袭’而去。
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眼前的一切都在宫泽迟的视线中被无限放缓。
在第一道被电线杆拦截的‘砰’的一声闷响后,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大步超过了跑在他前面的鸦隐一个身位——
在以他瞬间捕捉到的所有信息的总合,将她往判断出最为安全,且最大限度可以避开那块‘飞来横祸’之际,猛地一推。
鸦隐对身后一同经历惊险劫难的人并没有防备,猝不及防地被他这么一推,脚下便是一个趔趄,往右手边扑了过去。
即便如此,她心头的惊讶仍比怀疑更重,下意识扭头往宫泽迟的方向一瞥……
然后,就亲眼目睹了他被一块忽然飞来的铁皮广告牌,给砸倒在地的场景。
大片猩红的血液从他的身体往外涌出,又被接连不断的雨水冲刷,晕开一片由深到浅的粉色,最终与地面上的水痕一块儿滑落入更深的排水渠里。
鸦隐:“……”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虽然瞧着宫泽迟流了不少血,但可能只是划伤了背部的皮肉,再被雨水这么一冲,所以显得好像失血过多的模样。
也顾不得姿势好不好看了,她这往地上囫囵了一圈的衣服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待反应过来后便迅速地凑到了宫泽迟身旁。
若不是发现探寻他颈动脉是否还在跳动的手指,自顾自地颤抖得厉害——
鸦隐或许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紧张情绪,几乎已经到达了从未到过的顶峰。
她想,宫泽迟这家伙可不能就这么儿戏似的交代在这里。
且不提他们之间的联姻,以及鸦家和宫家强强联手开发林塔近郊的大工程。
更还有在前不久才隐晦达成的,更深一层次的合作。
以鸦元为纽带,扶其上位的同时瓜分由权力而来的好处。
她的确想要改变掉自己上一世被泥头车撞死的结局,也承认将宫泽迟视作跳板,帮助她作为初始筹码搏出一条新的出路。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宫泽迟的命。
尤其还是这种,为了救她而牺牲自己性命的‘大无畏’牺牲精神,她根本就不需要!
……
鸦隐呆楞地坐在ct室外等待,一下又一下拨弄着指甲里嵌入的泥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公立医院的建筑质量较高,除了部分回廊和楼梯发生了坍塌,也损失了不少医疗仪器,但总体而言整合起来,不少功能还能正常运转。
二十几分钟前,鸦隐在摸到宫泽迟的脉搏和心跳都还在,只是脑袋和后背磕碰得不轻,暂时陷入了昏迷时,稍稍松了口气。
到底还是白氏在这儿经营了这么多的年的和善名声,派上了用场。
又或者是运气使然,亦或者他们跑离震区较远,总之没一会儿她便碰上了外出救援的医疗小分队。
鸦隐报上了外祖父的名字还觉得不保险,连雅里拉公爵的虎皮也都给扯了出来,这才被当作第一批‘伤员’运回了医院。
早在车上时,便有医生给宫泽迟初步检查过。
鸦隐看着对方拿着小型手电掰开宫泽迟的眼皮照射瞳孔,一会儿又检查了一番他后背和后脑靠左侧的伤口,并没有着急打断询问病情。
果然过了没几分钟,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收回了工具:“我这边只能进行简单的包扎止血,后背上的伤势不算严重,但他的脑袋。”
说着他伸出手指往后脑的方向比划了两下,“需要更精密的仪器分析结果,总之,他现在已经昏迷了。”
“像这样伤了脑袋,再醒不过来的情况并不是少数,总之无事当然最好,要有事……你也提前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