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说变就变，上午滂沱大雨，中午放一会儿晴出了点太阳之后，现在天色又开始沉了下来。
律师会见室里的白炽灯显得越发的明亮，
赵月月很不喜欢阴天里的白炽灯光，这盏灯亮着，但照不亮任何东西明明存在，却驱不散她心里渐浓的雾。
阴天的光是一种温柔的残忍，它让你以为还有希望，可抬头看，天还是灰的。
赵月月原本还算平静的心，现在变得有点惆怅了起来。
白潇开始对赵月月进行提问：“覃东西和龚庆红是你杀的吗？”
赵月月回：“是。”
白潇问：“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杀的他们吗？”
赵月月回：“记得。”
白潇问：“你是怎么杀的他们？”
赵月月开始回忆当时杀人时的场景，语速依旧很缓慢：\"我记得手里握着刀的感觉，冰凉的，好像在发光...但我不记得是怎么拿到它的。\"
\"有两个人的脸，两个人突然变成了我爸爸淹死时的样子，青灰色的，有水草从眼眶里长出来。\"
“然后那两张脸，又变成了魔鬼，有很多双手的魔鬼。”
“有一个长发魔鬼，一开始在哭，后面又在笑。”
\"然后我就听到了求饶的声音，听起来像父亲在水里喊救命，我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水里伸出的手在拉我的脚，魔鬼要把我变成鱼，我要阻止他们把我变成鱼，我只有杀了他们那些手才会消失。\"
\"有个声音一直在说‘就是现在’，那声音和我自己的心跳声混在了一起。\"
\"然后我就看到那发着光的刀就它自己游进他们的身体了，我看见很多血往上流。”
\"两只魔鬼倒下的时候，我看到父亲的棺材从天上掉下来。\"
赵月月说到这里，赵圆头皮发麻，全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别人信不信赵月月是在犯病的情况下杀的人赵圆不知道，反正赵圆是信了，毕竟当年赵圆在精神病院呆过一段时间，虽然她人是正常的，但是她的病友不是。
她病友有时候说出来的话，有时候就像赵月月的那种感觉，不是一样，但是那种感觉就是那样，赵圆天天耳濡目染。
这种精神状态简直不正常得不要太真实。
确实，真实的精神分裂患者在回忆自己实施暴力行为的时候，他们的记忆是碎片化的、混乱的，特别是在动机的描述上，总是妄想对方是魔鬼。
而伪装的精神分裂的人，他们的回忆会过于清晰，像剧本，而且逻辑矛盾，比如会说，是上帝让我杀他。
但真实的精神分裂患者，你别看他混乱，混乱之中人家是有逻辑的。
虽然正常人听来莫名其妙，但真实的精神分裂患者他们的逻辑不是现实生活中的逻辑。
而是他们在他们的大脑世界里有着自成一套的逻辑，在他们的主观世界中完全自洽，像一部自成体系的玄幻小说，所有情节都符合\"书中法则\"。
而伪装精神分裂患者的记忆逻辑，则像笨拙的编剧在现实剧本上硬贴魔幻标签，总会露出现实世界的缝合线。
而且赵月月在整个回忆的过程中神情依旧是淡漠的，如果是伪装者则会开始过度的表演情绪。
这两者差异的本质在于，精神病患者是真正生活在另一个认知维度，而伪装者只是在现实维度拙劣表演疯狂。
赵月月继续说：“我就只记得这些，后面睁开眼睛光线像透过毛玻璃照进来，护士的脸像水中的倒影，听到了很多远远近近的声音，头痛，舌头味道也怪怪的，总有种金属的味道。”
“就好像被扔进滚筒洗衣机转了半小时，感觉自己又死过了一遍。”
“后面，恢复意识之后，他们告诉我，我才知道自己杀了人。”
从赵月月对自己的这些视觉听觉味觉的描述看，白潇一开始判断得不错，赵月月确实是进行了电休克治疗。
赵月月回忆完自己的整个犯罪过程，基本上可以断定，后续他们在对赵月月进行司法鉴定的时候，最终的鉴定结果是，赵月月在作案时是处于无刑事责任能力的状态。
白潇接着问：“在发病前你一直在吃着药吗？”
赵月月回：“我一直在吃着。”
白潇问：“一天都没有间断吗？”
赵月月回：“嗯，一天都没有间断。”
白潇问：“在发病前面那一两个月你的精神状态如何？”
赵月月回：“前一两个月我的精神状态一直都很好，就是大概半个月前我妈妈回尊义照顾外婆，我记得她才走两天还是三天吧，我的精神状态就开始不太行了。”
说着赵月月就开始慢慢回忆：“一开始吧我就是有点恶心、出汗，总是坐立不安。”
“然后呢，晚上睡觉躺在床上能听见血管里的嗡嗡声，闭眼就看到彩色几何图形闪烁。”
“后面，总觉得家里门窗没关紧，一天要去关好几次门窗。”
“再后来，那次我都觉得很夸张，我对着窗外面发呆，以为只过了 5分钟，后面看了看时间，居然过去了三个小时。”
“有一次，原本中午我在沙发上是在看着书的，后面一晃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到了晚上，而且我拿着一把刀守在鱼缸旁边。”
“后面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了。”
白潇问：“所以你是意识到你自己已经不太对劲了，是吧？”
赵月月回：“嗯，我已经意识到了。”
白潇问：“那对此，你是否有进行过什么应对的措施吗？”
赵月月回：“我没有，但是我清醒的时候还是会正常的吃药。”
“因为自从从精神病院回来之后，这几年里，我也有几次出现过不对劲的情况。”
“幻觉、幻听、总觉得别人会害我，然后我妈会带我去医院看医生。”
“每次医生都说，这个是正常的波动，让我正常吃原先配好的药就行了。”
“所以，这次又不对劲，虽然这样不对劲的程度比之前严重而且持续的时间长了很多，但我以为也是正常的波动，也没有特地的跟我妈讲，而且我妈在照顾外婆，我也不想让她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