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扫天下妖邪，固然是绝大之功。
但道门之中，功是功，过是过，杀孽就是杀孽。
特别是祖师门下，酆都无丹书青篇，黑白分明。
功籍、过籍分而记之，黑编白字为功籍，黑编玄字为过籍。
就连当年祖天师收六洞大魔时，都因为杀伐过甚，遭祖师书恶，差点飞升无望，何况是陈年？
陈年心中非常清楚，这法坛在时还好说。
一旦下了坛，等待他的，或许就是大铁围山！
结果早已注定，血污法坛、五帝书恶的后果再严重，还能差到哪里去？
陈年捻香而拜的身影，让因为空中变化而停手的王家诸人，浑身一个激灵。
同一时间，琼花林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狠绝的厉喝：
“既然不让我活！”
“那就都给我去死！”
伴随着那声音而来的，还有一阵急促的铃音！
铃声一起，琼花林中，无数斑驳的灵光激荡而出，横扫群山！
“不好！”
看到那灵光闪过，王家诸多命修老祖面色齐齐一变。
相处数千年，那黑衣妇人的底牌，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然而，灵光入眼，已经反应不及！
惑神之音，紧随其后！
只是刹那之间，本就心神不稳、处于绝望边缘的王家诸人，便被那灵光神音所影响！
半空之中，厮杀再起！
命修还好，即便是三元只的其二，那动辄千年的修行，也能让他们抵抗一二。
但对族中的大部分术士来说，这惑神之音与灵光，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抵抗的！
灵光神音所过之处，八百里绮罗群山之中，诸多王家弟子已经彻底疯狂！
法坛之上，陈年依旧不为所动。
无论是山中混乱，还是那青华元阳门之后流转的道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
“恭请南方三炁丹天梵宝昌阳丹灵真老君、赤帝君。”
“朱丹三炁天君、元气丈人、朱宫太丹玉女、南乡诸灵官。”
“请降洞阳太光门。”
随着他朗音响起，南方洞阳太光门之中，显化一点丹赤。
那丹赤现时，明明只有一点，却是如日初升，大放光华。
甫一出现，便将那自琼花而起的灵光尽数压制。
把被黑云黑雾笼罩的八百里绮罗山，映照的一片光明。
丹光赤炁之中，青华元阳门后，有乐章忽起，飞歌互奏。
其声自然鸣响，韵律清应，下焕则激落百音，上鉴则琼响太真。
声起刹那，百音俱消，殊响逸奏，洞金朗郁，将那惑神之音压制当场。
心神恢复清明的王家诸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再次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王家厮杀，血污法坛，陈年或许不在乎。
可不代表着，在五方五老上帝的道蕴面前，真的就可以为所欲为，没了丝毫规矩。
法坛之上，陈年对眼前的变化，恍若未见。
在洞阳太光门亮起一刻，他已是罡步轻转，捻香束带，面西而拜：
“臣闻，西方素天，白帝七门，有金灵皓映，太华流氛。”
“上有始生，皇老大神，七炁氤氲，主校九天。”
“检定图录，制召上仙。”
“...”
飞歌玄奏之中，陈年咒文声声，响彻绮罗。
群山之中，恢复神智的王家年轻子弟们，看着那凝结在自己眼前的各种术法，全都面露绝望之色。
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大过年的，这祖地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自家长辈、老祖，会对着自己出手。
龙吟也好，星象法身也罢，连同那洞天变幻都算上。
隔着数百里的距离，他们最多也不过看个热闹，根本看不出其中玄机。
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定在原地，面前不是剑阵横空，就是族中老祖夺命的法术。
面对这种情形，任谁都无法保持镇定。
“请降通阴金阙门！”
法坛之上，陈年咒文之声，没有丝毫停顿。
随着通阴金阙门之中七炁氤氲，绮罗法坛陡然一震。
有白虹高悬，自太虚杳冥之中垂落，直入法坛。
法坛之下，那被王家在地肺之中温养了万年之久。
又被陈年以斗罡之法布成剑阵的九柄仙剑，剑身震动发出阵阵剑鸣。
连带着悬浮在陈年身边的仙剑，都不由自主的发出阵阵颤抖。
剑鸣之声，让陈年脚下一顿，心中松了一口气。
那九柄所谓的仙剑，虽然材质非凡，但论及神异，别说三界之内的诸多法器。
它们就连自己身边的那桃木做成的法剑，都不一定能够比得上。
自然入不得那西方七炁素天七宝金门皓灵皇老君的法眼。
九剑齐鸣，想来是灵皇老君看出了自己的意图，故意为之。
心中有数，陈年再次转身，看向了被置于北方的法坛。
“臣闻：北方玄天，五炁徘徊，中有黑帝，双皇太微...”
“臣闻：中央总灵，皇上天元，始生五老，中黄高尊。”
“摄炁监真，总领群生。”
“...”
五门氤氲，法榜高悬。
五方真文，篇镇一方，五帝道蕴萦绕法坛。
陈年罡步轻转，法鼓初鸣三十六，炁过重楼二十五。
随着牙齿轻叩，香案之前的阴宫死籍无风自翻，无数姓名自其中的一闪而过。
陈年停下脚步，注视着那不断翻动的阴宫死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随即，五香和合，躬身再拜：
“臣至心归身，归神归命五方五老上帝，以今升坛，告斋朝忏。”
“臣闻，天腊之辰，五帝攒会于东方九炁青天，校定神炁时限长短。”
“今有大魏天下，五星失度，四气变常，二象不宁，两曜孛蚀。”
“上有仙神潜伏，不知踪迹；下有阴间失度，魂无所归。”
“今时，本是酆都北阴天帝考校鬼魂，查生人祖考及见世子孙所行善恶，以定罪福之日。”
“却因阴府失度，魂无所归，只知见世子孙之善恶，难追九祖前考之所行。”
“阴司法度不全，善恶无以为报，使承负失序，罪福难依。”
“世有人心好伪，鬼神布凶，更见香火神异，催生妖邪。”
“是以，上清北帝天蓬门下正法驱邪院太玄静一破邪真人陈年。”
“拜天谢过，责躬引咎，思道祈灵，上呈五老上帝。”
“臣斗胆，请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