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卜凡正蜷在神祠老槐树下的竹椅上啃辣条，竹椅突然“吱呀”一声斜了半寸——地面又震了。
他叼着的辣条“啪嗒”掉在沾着晨露的青石板上，抬头就见对面屋檐下的铜铃晃得乱响，王婶端着的豆浆泼了半碗，豆浆里浮着的倒影里，远处七城方向腾起灰蒙蒙的雾，像被谁揉皱了的灰布。
“凡子！”赖雪的声音从神祠里窜出来，冰气裹着她的话音撞开木门。
她发梢凝着细小的冰珠，手里攥着块碎冰，冰面映出跳动的血色数字：“神格自毁倒计时：24小时。”
卜凡弯腰捡起辣条，用衣角擦了擦继续啃：“昨儿地脉翻身，今儿就闹自杀？这系统脾气够暴的。”
“不是脾气。”紫菱从神祠后殿快步出来，星钥在她掌心灼得发红，银白的光流顺着她手腕爬进星图，“我用星钥照了神格核心——它在把能量转化成秩序原质。”她喉结动了动，“像春蚕吐丝，把自己绞成线，要织张新的网。”
赖雪指尖在地面划出冰纹，冰面浮起无数推演符号：“若自毁成功，所有无序的情绪都会被秩序过滤。”她抬头时睫毛上凝了层薄霜，“包括笑。”
老槐树的叶子“簌簌”落了两片，正掉在卜凡脚边。
他咬着辣条的动作顿住，盯着脚边的落叶看了三秒，突然咧嘴笑了，辣条渣子从嘴角掉出来：“它想自爆？行啊，咱给它定个规矩——爆可以，先交税。”
“税？”赖瑶扛着块写满“野神打赏官”的铜锣从街角冲进来，发梢还沾着豆浆（显然是刚才王婶泼的），“凡子你又憋什么坏？”
卜凡把最后半根辣条塞进嘴里，辣得直吸气，手指在石桌上敲出节奏：“系统不是爱算成本吗？它要搞‘神圣自爆’这种正经事儿，咱就收‘神圣行为税’。”他突然拽过赖雪的冰纹，在上面歪歪扭扭画了个笑脸，“就像卖菜要交摊位费，它要自爆，总得交点‘笑税’吧？”
赖雪盯着冰纹上的笑脸，冰纹突然泛起蓝光——她在推演税则可行性。
半晌，她指尖冰锥“叮”地戳在“神圣”二字上：“凡涉及‘神圣’‘牺牲’‘救世’等行为，按破坏力折算笑税。”冰锥尖儿冒起热气，“这框架能卡在系统的规则漏洞里。”
“我来收！”赖瑶把铜锣往石桌上一磕，震得石桌上的茶碗跳起来，“我这打赏官当得正闲得慌，收税多带劲！”她掏出手机狂点屏幕，“野神论坛置顶！系统公告——‘神格自爆需缴纳“社死税”：直播跳《爱情买卖》并吃十坛臭泡菜’！”
话音刚落，半空中突然炸开刺目的白光。
那是系统弹窗，平时冷硬的电子音此刻带着点结巴：“检、检测到自毁意图，税单生成：辣条一亿斤。”
神祠外的老槐树突然剧烈摇晃，像是有看不见的手在扯它的根——那是神格在震荡。
卜凡仰头看天，见系统弹窗的边缘渗出黑色代码，像被水浸了的墨：“卡壳了？”
“趁现在！”赖雪指尖冰纹暴涨，顺着地脉裂缝钻进地下。
她额角渗出汗珠，冰纹在神格核心处织成细网，“成本评估协议植入——每尝试自毁，税额自动翻倍。”
三秒后，系统弹窗再次亮起。
这次的电子音彻底乱了码，夹杂着菜市场的吆喝声和小孩的笑声：“第二次自毁尝试……税单：全七城百姓围观跳女团舞三小时。”
神祠外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欢呼——王婶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上全是“我要围观”的弹幕：“凡子你快看！大家都在刷‘不跳不许爆’！”
卜凡乐不可支，抄起石桌上的泡菜坛晃了晃，坛底“啵”地冒出个气泡，浮出张笑脸贴纸：“检测到用户持续搞事，系统授予‘税界流氓’临时称号。”
“第三次了。”紫菱突然攥紧星钥。
星图里的神格光点正在疯狂闪烁，像个被按了快进键的灯泡。
她屏住呼吸，就见系统弹窗“轰”地炸开，这次弹出的不是字，是段语音——居然是系统自己的声音，带着点机械的哭腔：“第三次自毁尝试……税单生成：全派跳广场舞直播千年。”
空气突然安静。
老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王婶举着手机的手慢慢垂下，连赖瑶扛着的铜锣都“当啷”掉在地上。
然后，系统弹窗缓缓浮现一行字：“经评估，自毁成本过高，建议……再想想？”
神祠地下传来闷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重重叹了口气。
紫菱盯着星钥，见神格光点不再闪烁，慢慢暗了下去，像只被拔了插头的灯泡。
她突然笑了，眼尾的红褪成淡粉：“它休眠了。”
深夜，神祠里点着盏小油灯。
卜凡把白天的税单一张张折成纸船，扔进泡满酸黄瓜的坛子里。
纸船漂在泡菜汁上，被泡得软乎乎的，却始终没沉。
“当神连死都需审批……”紫菱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她站在星图前，星钥的光映得她眼底发亮，“它便再也死不去。”她轻轻摸了摸星图边缘的微光，那行字还在：“真正的自由，是连毁灭都懒得装。”
“装什么装？”卜凡头也不抬，又折了只纸船，“它就是怕被笑死。”他戳了戳泡菜坛，坛底“啵”地又冒出个气泡，这次浮出的不是贴纸，是张咧嘴大笑的脸，写着：“检测到用户拒绝悲壮，系统自动授予‘永远普通人’称号。”
赖雪抱着臂靠在门框上，冰纹在脚边凝成朵冰花：“明天？”
“明天？”卜凡把最后一只纸船放进坛子里，抬头时月光正好洒在他脸上，“明天该看它怎么学做人了。”
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摇晃，远处七城方向，有微弱的光从地脉裂缝里渗出来，像谁悄悄掀开了夜的幕布。
黎明，七城光碑浮现“系统公告”：“经综合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