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凡的意识浮在虚空中，首先感受到的是彻骨的寒意。
那些银亮的丝线擦过他的意识体，像极了当年在极北冰原被冰锥划过皮肤的触感——只不过这次，每一根丝线都缠着细碎的光片，每一片光都在闪回某段记忆：赖雪为他包扎伤口时的温声细语，赖瑶举着火剑追着他跑的娇嗔，甚至还有第一次摸到戏影珠时掌心那股莫名的热。
“这是……命律？”他喃喃出声，意识体微微发颤。
前世在网吧打游戏时，总爱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可此刻看着漫天丝线，他突然懂了那些修士为何对命律之术又惧又畏——原来每个人的命，真的是一根被人攥在手里的线。
更远处的金色宫殿突然发出嗡鸣，殿门刻着的“命宫”二字泛起金光，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拽他的意识。
卜凡的后颈窜起凉意，却反而勾起嘴角：“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怎么行？”他屈指弹了弹心口的断链核心，那枚黑玉立刻泛起幽光，替他挡开几根试图缠绕的丝线。
跨进殿门的瞬间，所有感官都被放大。
左侧墙面浮现出他初入修仙界的画面：十七岁的卜凡蹲在山脚下啃馒头，被路过的叶雪拽起来，说“小弟弟，想不想学飞”；右侧墙面是孙瑶光替他挡下淬毒匕首的场景，血溅在他脸上，她却还在笑：“凡哥，我这算不算舍命救英雄？”正前方的穹顶最亮，是上回赖雪在他昏迷时守了三天三夜，眼尾的泪痣被烛火映得发红，轻声说“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魂儿揪回来再揍一顿”。
“好一手‘命运轨迹’。”卜凡的指尖抵住太阳穴，突然笑了，“把老子的糗事和软肋全扒拉出来排成串，当我是戏台子上的木偶呢？”
殿内阴影骤动。
一道身影从金柱后走出，月白道袍一尘不染，腰间挂着的青云令泛着冷光——正是五年前突然失踪的青云门掌门凌霄子。
他的眼尾挑着，嘴角挂着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冷笑：“卜小友倒是看得通透。你以为那些‘偶然’？触发修仙任务的玉佩是我埋的，戏影珠会认你是我动的手脚，就连幽冥谷的人追着你跑……”他屈指一弹，穹顶的画面突然变成卜凡被鬼修围殴的场景，“都是这根线在扯。”
卜凡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刚修仙时总觉得“运气好得离谱”，想起每次化险为夷时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看——原来不是错觉。
他下意识去摸戏影珠，却摸了个空——这里是意识空间，法宝无法具现。
“现在知道怕了？”凌霄子抬手，那些命律丝线突然化作锁链，“你以为你的‘不按套路出牌’能破局？”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看看你身后！”
卜凡转身，胃里一阵翻涌。
七个“他”从虚空中走出，穿着不同时期的衣服：有刚练气时的破布衫，有筑基后换的青衫，甚至还有化神期才穿的金丝法袍。
他们的眼神空洞，却同时举起拳头——正是卜凡最擅长的“混混拳”，带着风声砸向他的面门。
“我去！连老子打架的招儿都偷学？”卜凡歪头躲过第一拳，侧身避开第二拳，却在第三拳擦过肩膀时眯起眼——这些分身的出拳节奏太规律了，像极了当年在夜市看的提线木偶戏，每个动作都比他慢半拍。
“傀儡……原来是被命律操控的傀儡！”
他突然站定，任由第四个分身的拳头砸在胸口。
意识体传来剧痛，却让他笑得更欢：“老东西，你操控的是我的过去，可老子现在——”他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意识空间里炸开，“只看现在！”
断链核心的力量突然爆发。
卜凡能感觉到自己的命律丝线在疯狂扭动，像被扔进沸水的麻绳，先是缠成乱麻，接着“咔嚓”一声崩断！
那些分身的动作瞬间停滞，第七个分身的拳头停在他鼻尖三寸处，脸上的空洞表情裂开蛛网状的裂纹。
“不可能！”凌霄子的道袍无风自动，原本沉稳的声音带上了裂痕，“命律锁链是上古大尊留下的……”
“上古大尊也没见过我这样的刺头啊。”卜凡抹了把不存在的鼻血，突然抬手攥住最近的一根命律丝线。
那线在他手里挣扎，却被他用断链核心的力量绞成碎片，“再说了——”他猛地拽动丝线，整座命宫都跟着晃动，“谁规定只能你当棋手？”
金色殿顶的瓦片簌簌掉落，凌霄子的身影开始模糊。
他盯着卜凡，眼里的震惊慢慢变成不甘：“你会后悔的……命律之主不会放过……”
“去你妈的命律之主！”卜凡吼了一嗓子，抬手就是一拳。
这拳没有灵力，没有法宝，只有他作为市井小混子时最野的那股子狠劲。
拳风掠过之处，凌霄子的身影彻底消散，命宫的金墙开始崩塌，那些他的“命运画面”纷纷碎裂成光尘，像极了那年赖瑶放的烟花。
现实世界中，卜凡的身体猛然睁开双眼。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襟，他能听见赖瑶的尖叫：“小凡醒了！”能感觉到赖雪的手按在他手腕上，脉搏跳得像擂鼓。
但他顾不上这些，只是盯着帐篷顶的空隙，那里漏进一线天光，照在他心口的戏影珠上，泛起暖融融的光。
他深吸一口气，喉咙发紧，却还是扯出个笑。
“幕后黑手找到了……”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在帐篷里荡起回音，“接下来，该换我来做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