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聿舟的脸上看不出胆怯,他坦然的迎上黑洞洞的枪口,“你想我怎么死都行,放了她们!”
安德烈没有开枪,而是又用枪栓打在贺聿舟的下颚处,“就这么让你死了,多没意思!”
贺聿舟被打的头偏向了一边,嘴角瞬间溢出鲜血。
他吐掉口中的污血,用拇指擦掉嘴角的血,“想怎么玩都行,但我们之间的事,别把无辜的女人扯进去。”
“是吗?”安德烈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忽地,他的手腕抬起,枪口指向姜棠她们。
“砰”的一声巨响,子弹从两人中间穿过,射向天空。
两人毫无准备,被这一声枪响吓得同时惊叫一声,“啊!”
两人被吓得连唇色发白,耳朵也在嗡嗡作响。
姜棠感觉到小腹猛地收缩,一阵疼痛感袭来,她疼的吸冷气,脸色也更加苍白。
贺聿舟一把抓住安德烈的手枪,“有什么冲我来,何必为难两个女人!”
安德烈一脚踢在他的小腹上,“徽章!”
贺聿舟痛苦的蹙了一下眉心,手里还紧紧抓着他的枪,“把她们放了,我就给你徽章!”
“我要不放呢?”安德烈反问。
对安德烈而言,抓姜棠和贺聿杉只是为了引来贺聿舟。
现在贺聿舟来了,这两人也没什么用了,可以杀可以放,全凭心情。
贺聿舟很沉着的说:“你要的是徽章,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徽章在哪。你放了她们,我就告诉你!”
安德烈思把枪口抵在贺聿舟的太阳穴上,“只要你死了,徽章我可以慢慢的找。”
贺聿舟面无惧色的迎上他的目光,“这么多人想要徽章,你能抢的到?”
安德烈手里的枪重重的按在贺聿舟的太阳穴上,“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他的食指缓慢的扣动着扳机。
贺聿舟仍然不露一丝怯意的看着他,四目相对,此时赌的就是谁更沉得住气。
贺聿杉和姜棠紧张的看着这一幕,手心里全是汗,连呼吸都停止了。
“砰”的又是一声枪响。
贺聿杉吓得又是一声惊叫,她闭着眼不敢看。
姜棠被吓得身体抖了一下,眼皮也抖动了几下。
她连忙睁大眼看向下面,安德烈的枪口对准天空,贺聿舟还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姜棠紧张的情绪刚刚放松一点,谁知道一下秒,安德烈的手肘猛击在贺聿舟的后脖颈上。
贺聿舟趔趄一下,还没站稳,安德烈又是一脚踢在他的膝盖上,贺聿舟瞬时倒地。
安德烈一脚又一脚的踢在贺聿舟的身上,贺聿舟蜷缩着身体,用双臂挡住自己的头。
他本就骨折的手臂,挨了很多脚。
他想,骨头应该断了。
安德烈一番拳打脚踢还不够泄愤。
“你们两个!”他一指旁边的两个手下,“给我狠狠地打,别弄死就行!”
贺聿舟被两人拎起来,一拳打在脸上,他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流出了血。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贺聿舟一下被拎起来,一下又摔倒在地。
这一拳一脚像是落在了姜棠和贺聿杉的心上,两人心疼的快要窒息。
“大哥···大哥···”
贺聿杉哭的很伤心,她使力的挣扎着,想要挣脱下去,去救贺聿舟,可她根本挣不开。
“我错了!都怪我!”她哭着说着。
要不是她给贺聿舟下药,她和姜棠就不会离开江州,也就不会被坏人抓住,大哥也不会豁出自己的命来救她们。
姜棠没有出声,可已经是泪流满面。
他是贺聿舟,是高洁的月,只有别人仰望的份,此时却像一滩污泥一样,任人践踏。
姜棠也在努力的挣扎,想要挣脱捆绑,去救贺聿舟,可没用。与此同时,小腹的坠痛感越来越强。
时间如此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两人终于停止了殴打。
贺聿舟蜷缩在甲板上,半睁着眼,一动不动,他的胸腔微微起伏着,那是他的呼吸。
他们给他留了一口气。
“大哥!”贺聿杉哭着喊他。
“贺、聿、舟。”姜棠的双唇控制不住的颤抖,她艰难的出声。
安德烈用脚蹬了蹬贺聿舟的肩,“死了没?”
“死不了。”贺聿舟嘴硬的说。
他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整张脸都变形了。
他艰难的翻过身,用双膝和左手撑着甲板,深呼吸两口蓄力,想要站起来。
可每呼吸一下,胸腔都是疼的,他紧咬的牙关,一用力,身体刚撑起来,就又摔倒在甲板上。
同时,一口鲜血从他的嘴里喷出。
“大哥···”贺聿杉哭的停不下来。
姜棠默默流着泪,指甲深陷进掌心里。
贺聿舟在甲板上趴了一会儿,恢复了一点体力,左手撑着甲板,再次艰难的起身。
这一次,他终于站起来了。
他站在安德烈的面前,用手背擦了一下嘴上的鲜血。
嘴上的鲜血没擦干净,反而手背上也沾上了血。
贺聿舟问:“现在可以把她们放了吗?”
他一说话,露出的牙齿全被血染红了。
他迎着风,衣摆飞扬,他的身形也在轻微晃动。
看得出,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全靠意志力撑着。
安德烈挑眉一笑,“可以。不过···你一个人只能换一个人。”
贺聿舟勾唇,“两个人换两个人。”
贺聿舟慢慢转身,看向他刚才乘坐的那条船,“阿林!”
半分钟后,阿林带着一个女人出来。
女人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身上同样被绳子五花大绑着。
“安德烈,救我!”女人对着安德烈大喊。
安德烈的脸色沉下来,用枪指着姜棠,质问贺聿舟,“你敢带人来?!”
“他只是个开船的。”贺聿舟单手按下他的枪口,对着大海,“用我和黛西换她们俩,你不亏。你把她们放了,让他带她们走,我留下。”
安德烈轻笑,“可我为什么要换?”
话音落,只听见一声枪响。
姜棠和贺聿杉又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一大跳。
再看旁边的那条船,船头被血染红了,女人倒在血泊里。
阿林站在一旁,他脸上溅的都是血,鲜红的血液顺着船身淅淅沥沥的流进大海里,引来了一群鱼儿疯狂的撕咬。
“啊!!!”贺聿杉连杀鸡都没见过,突然目睹杀人,她吓得失声尖叫。
姜棠也吓得脸色惨白。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姜棠忍不住的呕吐起来,小腹的疼痛感愈发剧烈。
贺聿舟脸上的震惊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微微抬头,瞥了眼被吓到的那两人,眼里藏着担忧。
他的孩子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但他要尽力保住她们俩。
“真是遗憾,又只有你一个人了。”安德烈对着还在冒烟的枪口,吹了吹。
贺聿舟再回头时,眼神已经让人看不出情绪,“没想到你连跟了你这么多年的黛西都杀。”
安德烈收回枪,冷笑着说:“一个女人而已,你应该把我妈妈抓来,或许还有交换的可能。”
贺聿舟说:“可惜你们家死的就剩你一个人了。”
安德烈笑的更冷,“所以这次我赢定了。”
贺聿舟嘴上说着,“不到最后,胜负未定。”
实际上,心里没太多的底气。
确实,安德烈没有软肋。
而他,有两根。
安德烈就喜欢玩挑战人性的游戏。
刚才没看到姜棠和贺聿杉的好戏,已经有些失望了。
不过,贺聿舟的好戏更好看。
“一个人换一个人。”安德烈用枪指了指姜棠和贺聿杉,“她们俩,你换谁?”
贺聿舟看向那两人。
贺聿杉哭的满脸是泪,惊恐的眼里是渴望和纠结。
再看姜棠,她没有血色的小脸上挂着泪,那双眼睛失去的往日的灵动,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姜棠清楚贺聿舟的为难。
同样,她也很为难。
她心里有那么一点期望,贺聿舟可以选她,可她也希望贺聿舟选贺聿杉。
一方面,如果能活下去,他们兄妹以后还要面对彼此一辈子。
另一方面,贺聿杉本性不坏,只是大小姐脾气太严重。贺叔叔对她们母女那么好,这是她唯一能为贺叔叔做的事。
看贺聿舟犹豫不决,安德烈笑的很开心,“我最后给你三秒钟!我帮你选。”
安德烈的枪口对准姜棠和贺聿杉,他左右移动着手里的枪,每喊一声,枪口对准其中的一个人。
“三!”枪口对准姜棠。
“二!”枪口对准贺聿杉。
“一!”枪口再次对准姜棠。
贺聿舟在安德烈喊出“一”时,他同时出声,“放了我妹妹!”
贺聿杉害怕、震惊、感动、愧疚······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哭的很伤心,“大哥,你走!我不要你换我!”
她希望贺聿舟能选她,可她也清楚的知道,她不能这么自私,大哥从来没亏待过她,她不能用大哥的性命来换自己的命。
姜棠很平静的接受,贺聿舟选择贺聿杉的现实。
她告诉自己,贺聿舟不是会束手就擒的人,他肯定有什么计划。
贺聿杉那么笨,只会拖后腿,她比贺聿杉聪明,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姜棠看向贺聿舟,对他微微一笑,用眼神告诉他,没关系。
安德烈拍手叫好,“真是个明智的选择,如果是我,也会选择妹妹。”
贺聿舟看着姜棠脸上的笑容,又对上她理解的目光,他的胸口锥心般的疼。
他理智又克制了那么多年,还是非姜棠不可······
姜棠算计、虚伪、无理取闹、贪财好色,可她善良、聪明、幽默、古灵精怪······让他欢喜让他生气。
这样的姜棠,他很难不爱。
贺聿杉哭喊着拒绝,“大哥,你换姜棠!我不怕,我跟你一起面对!”
姜棠微微偏头,对贺聿杉小声说:“你快走,我吃了药,反正也活不了。”
贺聿杉哭的更伤心了。
安德烈让两个手下把贺聿杉放了下来,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把她拎到了贺聿舟的面前。
贺聿杉哭着摇头,“大哥,我错了!”
贺聿舟很平静的说:“别哭了,赶紧走。”
“大哥···”贺聿杉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走!”贺聿舟加重了语气。
贺聿杉一步一顿的走到船边,“大哥,我等你们平安回来!”
她又看向姜棠,“姜棠,只要你能回来,我就叫你姐!”
姜棠在空中摇摆着,“赶紧走吧。”
她才不稀罕!
贺聿杉脚下发软,登上舷梯时,身体都在摇晃。
阿林上来把她扶到了船上。
贺聿舟对阿林说:“带她回去。”
阿林重重的点头,“贺总,你放心!”
船只开走了,海上只剩下他们的这一艘船。
贺聿舟说:“反正我们也跑不了,让你的人把她放下来。”
“贺,你的要求太多了。”安德烈说,“我已经退让一步,放了你妹妹,你该把徽章交出来。”
贺聿舟说:“只要你放了她,我就把徽章给你。”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安德烈把枪对准姜棠,“你们华国有句古话,叫做不见棺材不掉泪!”
贺聿舟按住他的枪,“她死了,你什么都得不到!”
安德烈笑的狰狞,“我的女人死了,你的女人也别想好好活着。”
安德烈问:“你说,我是该打爆她的头,还是打断她的绳索?”
贺聿舟紧抓着他的枪不放,“有种冲我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安德烈一脚踢开贺聿舟,随意的对着姜棠的方向开了一枪。
“啊!”姜棠痛苦的叫出一声。
子弹擦到了她的胳膊,她穿着浅蓝色的长袖衬衫,鲜血很快就浸湿了她的衣服。
更甚的是,她小腹的疼痛感更加的剧烈,双重的疼痛,她的整张脸都痛苦的拧起来。
姜棠感觉下面有一股暖流流出来。
很可能是跟上次一样出血了。
安德烈说:“贺,她对我可没什么用。”
贺聿舟看着姜棠痛苦的表情,心脏像是剜肉般的疼。
这一枪打到了胳膊,下一枪不知道会打到哪里。
被打个半死都没有低下头颅的贺聿舟,此时弯下了脊梁。
他的语气都软了下来,“安德烈,只要你放她走,我答应你,一定给你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