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吃炸酱面,这是赵时晴最近才喜欢上的。
刚到京城时,她在馆子里吃过炸酱面。
三个字:不!好!吃!
因此,从那以后,无论泥鳅如何吹嘘,她也没有吃过炸酱面。
可是那天,她在苏记茶铺里吃了一回阿萍姐做的炸酱面,便念念不忘了。
难怪泥鳅总说炸酱面好吃,阿萍姐做的才真的好吃。
炸酱用了干黄酱和甜面酱和豆瓣酱,除了肉丁,还有香菇丁、豆腐干、蒜苔和花生米,面条不但筋道而且很清爽,配上黄瓜丝、绿豆芽、香菜、小青菜、豆嘴儿、茄子丝、萝卜丝,吃了第一口,赵时晴差点哭了,好吃,太好吃了!
阿萍姐还告诉她,炸酱面就要吃自家做的,馆子里就没有好吃的。
家里现在用的厨子最擅长的是吴地的口味,见赵时晴念叨炸酱面,甄五多便请了一位帮佣的大娘,不是专门的厨子,但是大娘手脚麻利,做得一手家常菜。
大娘姓纪,就住在这附近,她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除了自住的这个一进的小院子,纪大娘在石灰胡同还有一个大杂院收租。
纪大娘的丈夫前几年死了,女儿嫁了,儿子十五岁,平时住在书院里,每个月只能回来两次。
纪大娘手头宽裕,不缺银子,就是闲得无聊,养了一只狗还给阿黄做了小弟,整日往这边的甄家跑,纪大娘来找狗的时候,被甄五多一忽悠,便巴巴地过来帮佣了。
每个月一两银子外加每天两顿饭,纪大娘回去也是一个人,索性就在这里吃了。
今天的炸酱面就是纪大娘最拿手的,赵时晴一尝,我的那个乖乖啊,和阿萍姐平分秋色。
吃完饭,纪大娘也不急着回去,坐在院子里便说起了八卦。
“你们听说了吗?宝庆侯府又有一个小妾小产了,哎哟哟,都成形了,小胳膊小腿都长出来了,是个带把的。”
纪大娘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赵时晴和秀秀,连同凌波都是小姑娘,她连忙朝着自己的嘴巴打了一下,这臭嘴,以后可要注意了。
“......是个男丁,男丁!”
赵时晴心中一动,已经成形了?
那肯定不是那对姐妹花的,姐妹花里的一个早就小产了,另一个被魏老夫人带到了庄子,而且算算日子,也不过三四个月。
她立刻想到了另一个怀孕的人,孙灵芝!
孙灵芝的孩子小产了?
自从萧真告诉她,在梦里,赵云暖死于侯府后宅女人的算计,她便想到了孙灵芝。
上次从小乖和阿萍姐的口中,赵云暖判断出柔柔小产便是孙灵芝的算计,从那以后,她便请阿萍姐帮忙,打听孙灵芝的事,阿萍姐很快便打听到,在柔柔之前,还有一位兰姨娘也小产了,而与兰姨娘走得最近的也是孙灵芝。
无论魏老夫人还是侯夫人马氏,都不会亲自动手,所以动手的只能是那些妾室,综合柔柔和兰姨娘的遭遇,赵时晴深深怀疑,梦里的那一世,孙灵芝很有可能也参与了姐姐的悲剧。
不管这是自己的猜测,还是真的,也不管这一世,孙灵芝会不会害姐姐,赵时晴都要防患于未然。
这是她从萧真那里学到的,萧真杀钟子扬时干净俐落,她也要这样做。
听纪大娘说起宝庆侯府的事,赵时晴连忙问道:“纪大娘,您可真厉害,连宝庆侯府的事情都能知道。”
纪大娘笑着说道:“不是我厉害,是猪肉摊的五婶子厉害。五婶子之所以摆摊卖肉,是因为她娘家就是屠户,每天早上城门一开,她娘家侄子就把杀好的猪送过来。
不过,娘家给她送肉就是捎带脚,人家进城主要是来给宝庆侯府和延安伯府送肉,这两家吃的肉,都是她娘家给送的。
所以啊,这两家府上的那些事,可瞒不过她娘家的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两天后,五婶子的侄子大宝又到宝庆侯府送猪肉时,身边多了两个小兄弟,大宝说这是他家新来的伙计,还在试工,试工过了就留下,不过就打发走。
两个小兄弟一个白一个黑,但是全都很机灵。
大宝的车上还有四扇猪,都用湿布盖着,上面还压着冰块,宝庆侯府后厨的人已经司空见惯,笑着说道:“今天延安伯府要的不少啊,四扇猪呢。”
大宝有点不好意思:“还有两扇是给俺姑送的,俺姑家最近生意好。”
后厨的人想起来了,大宝有个亲姑,就在菜市上摆摊卖猪肉。
大宝从车上摸出一个油纸包,往那人手上一塞:“叔,拿去下酒。”
那人隔着油纸包捏了捏,是几根猪尾巴。
他的确喜欢这口儿。
“谢啦,快走吧,再耽误冰块就要化了。”
......
屠户家的骡车出了宝庆侯府,便去了延安伯府,又在城里绕了一圈,竟是停在如意舫门前,余下的两扇猪肉,连肉带布一起被那两名小兄弟抬了进去。
大宝正要赶车离开,忽然发现刚刚放猪肉的地方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他定睛一看,竟是一块金锭子。
大宝看一眼那两个远去的人,连忙把金锭子塞进怀里,赶上骡车走了。
如意舫的后厨里,萧真看着那个被夹在两扇猪肉里的女人,冲着赵时晴竖起拇指:“二小姐高人也。”
赵时晴得意洋洋,提起一桶凉水泼在女人身上,女人缓缓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环境,又看看面前站着的两个人,她脸色惨白:“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又是谁?”
她正在床上躺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醒来便在这里。
赵时晴看着她,说道:“孙灵芝,你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赵时晴在动手之前便打听清楚了,府里都说孙灵芝肚子里的孩子是侯夫人马氏下的手,还说孙灵芝被马夫人推倒在地,孩子这才保不住的。
得知孙灵芝落下了一个男丁,朱侯爷火冒三丈,当天便写了休书,要休了马夫人。
马氏贵为侯夫人,超一品大妆,自是不能说休就休。
因此,这封休书只是写了,却没能做数。
但是马氏却彻底被朱侯爷厌弃了,现在已经不在侯府,而被送去了庄子,就连马氏的娘家也没有给她撑腰。
现在侯府里暂时没有当家主母,而另外几房正在闹分家,二太太、三太太和五太太,全都装聋作哑,除了自家院子里的事,便什么都不管了。
朱侯爷早就在外面又有了新欢,以前还有魏老夫人管着,现在魏老夫人去庄子养病,朱侯爷便索性不回来了。
因此,如今侯府里乱成一团,赵时晴也才能浑水摸鱼,没费多少力气便把孙灵芝偷了出来。
虽然所有人都说孙灵芝的孩子是被马氏害死的,可是赵时晴却觉得不是。
现在宝庆侯府最缺的就是孩子,无论是朱侯爷还是朱玉遗腹子,只要是这对父子的种,那就是宝贝。
而马夫人据说已经毁容了,她现在比谁都想让妾室生孩子,妾室的孩子就是她的,只要记在她名下,那就是她的孩子。
孙灵芝肚子里的孩子无论是朱侯爷还是朱玉的,只要她是朱侯爷的妾,那这个孩子就要称呼马夫人为嫡母。
马夫人为什么会弄掉这个孩子?
去母留子不好吗?
所以孙灵芝肚子里的这个孩子,肯定不是马夫人给弄掉的。
孙灵芝万万没想到,眼前的人把她绑过来,就是要问这个。
她丝毫没有惊慌,只是淡淡一笑:“是侯夫人啊,侯夫人善妒也不是一两天了,得知我有了身孕,她就在我的饮食里动了手脚,把好好一个成形的男婴给打下来了。”
赵时晴看着她,脑海里想起萧真说过的话,她的姐姐就是死于后宅女人之手。
那时姐姐的身份是世子夫人,以她的机警,肯定会提防魏老夫人和马夫人,可若是孙灵芝呢?
一个娇娇柔柔弱不禁风的卑微妾室,且,还是自己公公的妾室,姐姐还会提防吗?
赵时晴换位思考,换做是自己肯定是不会的。
虽然没有证据,可赵时晴却越发肯定,梦里的那一世,姐姐的死一定和孙灵芝有关系。
“不对,马夫人根本没有对你做什么,是你自己不想要那个孩子了,所以你自己把孩子打下来,却要嫁祸给马夫人。
让我想想,你为何不想要那个孩子了?
是那个孩子出了问题,死在你的肚子里了,对不对?”
胎死腹中!
赵时晴虽然还是个小姑娘,可却听说过这样的事。
白鹤村里个婶子,就是胎死腹中,当时大夫已经说了,这个孩子没有保住,已经是个死胎了。
大夫开了药,让婶子落胎,可是婶子不相信那是死胎,她想生儿子,而这一胎的怀相一看就是儿子。
她拼了命,一定要把儿子生下来,因此坚持不肯落胎。
最后这婶子最终没能生下儿子,自己也九死一生,虽然后来保住了性命,却再也不能生育了。
这件事发生时,赵时晴还是个孩子,但是她对这件事记忆深刻,那婶子的婆婆深更半夜来求她,想求一点参片,给婶子续命。
师父拿了一枝三十年的老参出来,那婆婆哭着给她们师徒磕头。
赵时晴记忆深刻,所以她自然而然地便想到了胎死腹中这四个字。
孙灵芝脸色大变,她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人竟然会知道这个秘密。
赵时晴猜得没错,孙灵芝的孩子已经死了,她心中不甘,可是却不得不落胎。
她在去见马氏之前,便已经用了落胎药,她故意激怒马氏,马氏抬手打她,她趁机倒在地上......
她的胎落得很快,来不及请大夫,孩子便落下来了,看到那个成形的男胎,马氏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身都在颤抖。
而在那之后,也没有人肯听她说什么了,她就是善妒,她就是毒妇,她就是该死。
想到自己做的这一切,孙灵芝眼中闪过一抹得色。
她害了兰姨娘,害了柔柔,现在又害了马夫人,也就是软软跑得快,否则也会和柔柔一个下场。
赵时晴看着她的一脸得意,忽然问道:“如果朱玉没有死,他还是世子,又娶了一位身份高贵却在京城没有依靠的夫人,你的上面又多了一个主子,你也会这样陷害她吧?”
孙灵芝其实早就想过这个问题,早在朱玉还没有变成太监的时候,她就无数次想过。
朱玉迟早会另娶名门贵女,而在那位未来的世子夫人眼里,她连狐狸精都算不上,说不定还会想方设法让朱玉厌弃她,再让马夫人把她卖掉。
那时她越想越怕,所以她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
只是后来朱玉被阉了,而孙灵芝的计划却也没有浪费,她把她的计划用在了兰姨娘身上。
可惜了这么好的计谋,没能用在那出身高贵的世子夫人身上,却给了兰姨娘这个贱人,真是可惜啊!
孙灵芝冷冷一笑:“没错,我不会让她好好活着,我要看着她死,可惜,宝庆侯府十几年内都不会有世子夫人了,朱侯爷决不会让其他房头的子弟做世子的。
我明白了,你们把我绑到这里来,是为了兰姨娘那个贱人吧,你们和她是什么关系?”
兰姨娘落胎之后身体便一直没能恢复,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
兰姨娘死后,朱侯爷对这位曾经的心头肉并没有太多不舍,竟然没有回来见最后一面,兰姨娘的身后事,还是孙灵芝给操办的。
可笑啊,兰姨娘泉下有知,若是知道给她操办身后事的竟是害死她的凶手,怕是要把棺材板给掀了。
赵时晴见她误会,索性说道:“杀人偿命,兰姨娘是因你而死,你给她抵命难道不应该吗?”
孙灵芝格格娇笑:“我就是说说而已,哈哈哈,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成拔刀相助的好人了,那姓兰的是被自己亲娘卖掉的,她无亲无故,哪怕她死了,都不会有人为她出头。
你们把我绑到这里来,当然不会是为她报仇,也不是为了求财,我一个小妾,朱家不会给我交赎银,说吧,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我配合还不行?只要你们把我放了,什么条件我都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