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黑暗中仿佛能看到佘诗坐在档案科那盏孤灯下的侧影,沉默得像一尊即将风化的石像;
能看到苏姚离去时那挺直却绝望的背影;
最后,所有画面都汇聚成一片无边的幽冥,地藏王菩萨那悲悯又威严的法相若隐若现,座下的谛听神兽睁开洞察三界的眼眸,一声低吼就能让我的魂魄如风中残烛般熄灭。
良久,我睁开眼,办公室里只有一片死寂。那碗鸡汤,彻底冷了。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瓷碗边缘,寒意瞬间刺入骨髓。我猛地用力,将碗扫落在地!
“啪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炸响!瓷片四溅,冰冷的汤汁和凝结的油花溅得到处都是,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一片狼藉的污迹。这突兀的声响打破了死寂,却更像是一种绝望的宣泄,一种对自身无能的愤怒咆哮。
碎片散落在脚边,映照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像无数只冰冷的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着我。发泄过后,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情绪并未平息,反而沉淀为更深、更冷的死寂。我靠在椅背上,望着那片狼藉,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
发泄过后,胸腔里那股翻腾的情绪并未平息,反而沉淀为更深、更冷的死寂。我靠在椅背上,望着那片狼藉的瓷片和污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碎片散落在脚边,映照着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像无数只冰冷的眼睛在无声地注视着我,嘲笑着我的无能与狂怒。
城市的喧嚣透过厚重的玻璃传来,遥远而模糊,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这间象征着901局最高权力的办公室,此刻却像一座孤悬于绝望深渊的冰冷囚笼。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长达一个世纪。四肢的麻木感提醒着我,必须离开这里。我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那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寒意,撑着扶手,有些踉跄地站了起来。椅脚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在这片死寂中格外突兀。
我绕过地上的狼藉,走向衣帽架,准备取下外套。手指触碰到冰凉的呢绒布料,指尖残留的油腻感让我下意识地在衣角蹭了蹭。就在我转身,准备走向门口时——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并非物理上的冰冷,而是直刺灵魂根源的、带着古老幽冥气息的威压,毫无征兆地攫住了我!
身体瞬间僵直,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凝固。每一根汗毛都倒竖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连呼吸都卡在喉咙里。
不对!
办公室里的“存在感”变了!那种绝对的死寂被一种更庞大、更浩瀚、更令人绝望的“空”所取代。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光线似乎都黯淡扭曲了几分。我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片狼藉的地板,那些冰冷的瓷片“眼睛”,此刻都透出一种近乎……臣服的恐惧?
一种源自生物本能的、面对无法理解之存在的终极恐惧,让我脖颈的肌肉僵硬如铁。我极其缓慢地,一寸一寸地,扭过头去。
目光,越过散落在地的碎片,越过那滩早已冰冷的污迹,落在了办公室角落那张宽大的黑色真皮沙发上。
那里,端坐着一个人影。
一个穿着剪裁异常合体、仿佛由最深沉夜幕织就的黑色西装的男人。他坐姿端正,双手随意地交叠放在膝上,姿态闲适得如同在自己家的客厅。他的面容……难以精确描述,既非英俊也非丑陋,五官的线条带着一种非人的完美与疏离感,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吞噬一切光线的宇宙黑洞,又似乎蕴含着悲悯众生的无尽慈光。仅仅是被那目光扫过,我灵魂深处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执念都仿佛被瞬间洞悉,无所遁形!
时间,空间,连同我的思维,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限,心脏在经历了瞬间的停滞后开始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胸膛!一股冰冷的电流从尾椎骨直冲头顶,头皮阵阵发麻。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如同海啸般淹没了我。
“……地……地藏王菩萨?!” 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可怕,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怎么可能?祂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出现在901局局长的办公室?出现在……阳间?!
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或者说,是显化为人形的幽冥教主、大愿地藏王菩萨——平静地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流转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光华。祂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但那绝不是微笑,更像是一种……悲悯的叹息?
“陈施主,” 祂开口了。声音并不洪亮,却清晰地穿透了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甚至穿透了我的耳膜,直接在灵魂深处响起。那声音平和、温润,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仿佛黄泉深处流淌的冥河之水,既冰冷又蕴含着奇异的抚慰力量。“别来无恙。”
语调平淡无奇,就像在问候一位许久不见的旧友。但正是这种“平常”,在这种情境下,显得更加诡异和令人毛骨悚然。祂知道我?祂称呼我为“施主”?这太超乎常理了!
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应对预案、所有的局长威严,在这位存在面前都成了可笑的尘埃。我只能死死地盯着祂,试图从那张非人的脸上读出任何一丝意图。
地藏王菩萨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祂再次开口,那平和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凝重?
“贫僧此番前来,有一事相求。”
“相求?!”
这两个字像两颗炸雷,狠狠劈在我的意识深处!比他的出现本身更让我感到荒谬绝伦!
地藏王菩萨!幽冥教主!三界最顶尖的存在之一!祂执掌轮回,坐镇无间,发下“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祂的意志,就是地府的律法,是亿万亡魂的归宿!祂需要向谁“相求”?更何况是向我这样一个……在祂面前渺小如蝼蚁的凡人?!
巨大的冲击让我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跟踩在了一块尖锐的碎瓷片上,轻微的刺痛感传来,却远不及内心掀起的滔天巨浪。相求?什么事?什么事能让这位存在放下无上的神位,以人形显化于阳间,亲自来到901局,对一个凡人说出“相求”二字?
难道……念安?!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瞬间点燃了我几乎熄灭的希望,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和疑虑所覆盖。如果是为了念安,祂带走他时为何不说明?又为何要用“相求”的姿态出现?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何等惊天动地、甚至可能颠覆三界的恐怖真相?
办公室里的空气,因为地藏王菩萨那句“相求”,变得更加沉重和诡异。破碎的瓷片依旧冰冷地躺在地上,汤汁的污迹散发着淡淡的腥气,而沙发上那位穿着黑色西装的至高存在,正用那双能洞穿三界六道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我,等待着一个凡人的回应。
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幽冥的寒冰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的声音,咚咚咚……如同擂响的战鼓,又像是绝望深渊边缘最后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