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蚀原的第三场夜露刚落,铁蛋的齿轮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猛地从睡袋里坐起,借着月光查看——齿轮齿槽里嵌着的磁沙正在发烫,原本银亮的金属表面蒙上了层暗褐色,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不对劲,”他用镊子夹出一粒磁沙,放在掌心搓了搓,沙粒竟黏成了细小的团,“这是‘活磁沙’,会随能量流动聚集。”
石粒的血拓片突然在帐篷角落亮起,光纹扭曲成锯齿状。她披衣起身,指尖抚过拓片上跳动的红点:“血拓结在预警,西北方有能量团正在靠近,速度很快。”拓片边缘的风鸣石轻轻震颤,发出蜂鸣般的细响,这是风语者教的“风鸣预警”,鸣声急促时便意味着危险临近。
水纹刚把黑团的丝线铺开晾晒(昨夜的露水让丝线沾了潮气),丝线突然绷直,像被无形的手拉扯着指向西北方。“黑团说,那东西带着‘怒号’的气息。”她指尖划过丝线,感受着震颤的频率,“比三音试炼的啸鸣更烈,像是有无数沙粒在冲撞。”
三人迅速收拾装备:铁蛋给齿轮换上抗磁涂层的备用齿盘,石粒将血拓片与风鸣石叠放在一起,光纹与石纹交织成防护阵,水纹则让黑团的丝线缠上帐篷支架,织成张细密的网——这是从风结族学的“风罗结”,能过滤高速流动的沙粒。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西北方的天空已被染成昏黄色。风鸣石的蜂鸣声变成持续的尖啸,血拓片上的红点连成了片,像团燃烧的火。铁蛋架起改装过的望远镜(镜片镀了风鸣石粉末),镜头里的景象让他倒吸口冷气:“是磁沙暴,前面还跟着‘沙行兽’!”
沙行兽的轮廓在沙暴中若隐若现,身形像巨型蜥蜴,皮肤覆盖着磁沙凝结的甲壳,四肢刨动时带起的沙粒在空中聚成小漩涡。“风语者提过,它们靠磁沙感知猎物,甲壳硬度是普通岩石的三倍。”石粒的拓片光纹突然弹出段信息,是昨夜风语者用风传的结纹,“沙行兽怕‘断磁声’,齿轮的高频振动或许能干扰它们的感知。”
铁蛋立刻调试齿轮,将振动频率调到最高,金属嗡鸣穿透风声,帐篷外果然传来沙行兽烦躁的嘶吼。但磁沙暴已近在眼前,狂风裹挟着沙粒打在帐篷上,发出“噼啪”脆响,风罗结的丝线被冲击得不断变形,几处网格已被沙粒磨出细孔。
“得主动突围!”水纹盯着黑团丝线的震颤幅度,“沙暴中心有处风眼,黑团能感觉到那里的气流是旋着往上的,或许能避开沙行兽的围堵。”她让丝线缠上铁蛋的齿轮,“我们借齿轮的推力冲过去,血拓结和风鸣石能定位风眼。”
铁蛋启动齿轮助推器,帐篷被气流掀飞的瞬间,他猛地加速,带着石粒和水纹冲向沙暴。磁沙打在齿轮护板上,溅起火星;沙行兽的利爪在身后划出残影,甲壳碰撞的声音像敲碎石头;风鸣石在石粒怀里发烫,光纹与血拓结的红光拧成道细线,直指前方那片旋转的昏黄——风眼就在那里。冲进沙暴的刹那,世界变成了黄白色的混沌。铁蛋的齿轮转速骤降,磁沙像附骨之疽粘在护板上,转速表的指针不断下跌。“这样下去撑不了半分钟!”他嘶吼着扳动换挡杆,齿轮箱发出痛苦的闷响,“抗磁涂层快磨没了!”
水纹的黑团丝线在周身织成茧状,沙粒撞在丝线上,被弹开时留下细碎的磁光。但她很快发现,丝线与磁沙接触的地方正在变硬——磁沙的能量让丝线失去了韧性,有几根已经像铁丝般僵直。“黑团在发抖,”她声音发紧,“它说磁沙在‘吃’能量,再这样下去会变成磁石的。”
石粒的血拓片与风鸣石贴在一起,光纹忽明忽暗。风眼的位置在光纹尽头闪烁,却始终隔着层模糊的光晕。“风鸣石的指引被干扰了,”她咬着牙将指尖按在拓片中心,血珠渗进去,光纹猛地亮了三分,“是沙行兽在搞鬼!它们的甲壳能吸收风语能量!”
果然,身后传来沙行兽的咆哮,最靠前的那只猛地跃起,甲壳撞在黑团的茧上。丝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开道三寸长的口子,磁沙顺着裂口灌进来,打在石粒的拓片上,光纹瞬间暗了大半。“补不上!”水纹急得眼眶发红,黑团的丝线刚凑过去,就被磁沙粘住,“它们的甲壳带着倒刺!”
铁蛋突然猛打方向,齿轮擦着一块风蚀岩拐过弯,沙行兽躲闪不及,撞在岩石上,甲壳碎裂的声音混着沙暴的呼啸格外刺耳。“它们怕撞硬东西!”他喊道,同时发现齿轮护板的磁沙在碰撞中震落了不少,“石粒,用血拓结引它们撞岩石!”
石粒立刻调动光纹,将血拓结的能量集中在指尖,朝着右侧的风蚀柱群甩出去。红光像条鞭子抽过,沙行兽果然被吸引,嘶吼着追向光柱。但就在它们即将撞上石柱时,领头的沙行兽突然停下,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猛地转向——它盯上了铁蛋齿轮的能量波动。
“糟了!”铁蛋看着后视镜里张开的血盆大口,齿间还嵌着碎石,“它们能闻出机械能量!”他被迫加速,却听见齿轮发出“咔嗒”一声脆响,一根齿牙崩断了,转速瞬间掉到危险值。
水纹的黑团丝线茧已经布满裂痕,她突然抓住铁蛋的胳膊:“让丝线缠在齿轮上!黑团能把磁沙导进齿轮缝隙,或许能卡住沙行兽的爪子!”这是冒险的法子,丝线一旦被齿轮绞断,黑团会受伤,但此刻已别无选择。
铁蛋咬着牙点头,齿轮转速降到最低时,水纹将丝线末端塞进齿轮咬合处。黑团发出痛苦的呜咽,丝线被绞得绷紧,磁沙顺着丝线流进齿轮箱,发出“滋滋”的响声。追来的沙行兽一爪拍向齿轮,利爪果然被磁沙粘住,卡在齿牙间动弹不得。
“就是现在!”石粒的血拓片光纹终于穿透混沌,直指头顶——风眼的气流正在旋转上升,像根透明的柱子,“往上冲!”铁蛋猛地拉升,齿轮带着沙行兽的利爪向上蹿升。被缠住的沙行兽发出暴怒的嘶吼,身体撞在齿轮侧面,护板被撕开道口子,磁沙像瀑布般灌进驾驶舱。石粒的拓片被沙粒击中,边缘卷起焦黑的痕迹,她却死死按住风鸣石,血拓结的光纹与风眼的气流终于接上,形成道倾斜的光梯。
“顺着光梯走!”她的指尖在拓片上烧出个水泡,血珠滴在风鸣石上,发出“嗤”的轻响,“风语者说过,血能引风,疼能记路!”
水纹的黑团丝线此刻已变得硬邦邦,像层甲壳裹在三人外面。她能感觉到黑团的生命正在流逝,丝线的震颤越来越弱。“再坚持一下,”她对着丝线轻声说,“我们快到风眼了,到了那里,磁沙就散了。”丝线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回应。
铁蛋的齿轮只剩最后两个齿牙还在转动,磁沙堵住了散热孔,齿轮箱烫得能煎鸡蛋。他的手背被烫出了燎泡,却死死攥着操纵杆,眼睛盯着光梯尽头那圈淡蓝色的光晕——那是风眼中心的天空,干净得没有一粒沙。
沙行兽的嘶吼越来越近,更多的爪子从四面八方伸来,黑团的甲壳被抓出深深的划痕。水纹突然解开丝线的死结,让剩余的丝线全部缠向铁蛋的齿轮:“把所有能量集中到推力上!黑团能撑住最后一击!”
丝线绷紧的瞬间,石粒将血拓结与风鸣石狠狠按在一起。光纹爆发的强光让沙行兽暂时失明,铁蛋抓住这半秒的空隙,将齿轮推力开到最大。齿轮发出最后一声咆哮,带着他们冲破沙行兽的包围,撞进了风眼。
风眼中心静得可怕,只有气流旋转的低鸣。磁沙在这里失去了力量,纷纷坠落;沙行兽被挡在风眼边缘,愤怒地打转。黑团的丝线甲壳“哗啦”碎裂,露出里面虚弱的丝线,像晒干的蛛网。水纹接住飘落的丝线,指尖传来微弱的颤动——黑团还活着。
铁蛋瘫坐在齿轮残骸上,看着断成几截的齿牙,突然笑了,笑声在风眼里荡开:“碎了好,碎了才能换新的。”石粒的拓片虽然焦黑,光纹却稳定地跳动着,风鸣石在她掌心渐渐冷却,发出清晰的嗡鸣,像是在说“到家了”。
水纹把黑团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收进盒子,盒子里垫着她的手帕:“等出去了,我给你找最软的云棉当窝,给你唱风语者教的调子。”丝线轻轻晃了晃,蹭过她的指尖。
风眼上方的天空露出一角湛蓝,风鸣石的光芒与天光相接,在三人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远处的沙暴还在咆哮,但此刻,这方小小的安宁里,只有齿轮的余温和未干的血痕,在诉说着这场初战的惨烈与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