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梦活扣在转梦坪上空亮了半月,水纹总爱抱着她的歪结网兜坐在活扣下,看网兜里的魇结兽活扣(如今取名“黑团”)绕着红绳转。这天午后,黑团突然停止转动,黑色的线缠上水纹的手腕,她正想笑“你又淘气啦”,身体却猛地一僵,眼神变得空洞,嘴角勾起抹不属于她的弧度。
“哈哈,你们看看我是谁?”
水纹的声音变了,不再是清清脆脆的童音,而是带着股金属摩擦般的沙哑,像有无数根旧绳在喉咙里拉扯。她抬起被黑团缠住的手,歪结网兜突然收紧,里面的水纹结发出痛苦的嗡鸣,淡紫色的梦纱从网眼渗出,在她身后织出个模糊的影子——影子手里握着根断裂的红绳,绳头缠着块暗绿色的结片。
铁蛋手里的断齿齿轮“哐当”落地,齿轮的断口对着水纹,红光急促闪烁:“这……这是‘蚀结影’!古籍说,是被王当年打散的‘逆结派’残魂,能附在结法不牢的人身上,专门破坏跨种族的结!”
石粒举着彩虹太阳拓片冲上前,拓片的光落在水纹身上,却被黑团的黑线弹开:“水纹!醒醒!你忘了太奶奶说‘水要自己流’吗?”
“流?”水纹(或者说蚀结影)冷笑一声,指尖划过歪结网兜,网兜上的水纹结瞬间褪色,“王当年就该让所有结顺顺当当,偏要搞什么‘活扣’‘错纹’,害得我们逆结派被当成歪门邪道!今天,我就要用这小丫头的结,解开万年活扣,让所有结都回到‘该有的样子’!”
童欢结突然飘到水纹面前,身上的红绳(王的那部分)剧烈震动,红绳上的结纹浮现出王的虚影,虚影对着水纹的眉心伸出手,却被黑团的黑线狠狠抽开:“别碰她!这丫头的结里有水族的柔劲,刚好能当我解开活扣的‘钥匙’!”水纹被蚀结影控制着往王的遗迹飘,黑团的线越收越紧,她手腕上已勒出红痕。铁蛋捡起断齿齿轮,齿轮的断口处突然渗出金色的光——是王的红绳能量,光里裹着段细碎的声音,像铁丁小时候给齿轮上油的念叨:“慢点转,别卡着,卡着就倒回去松松……”
“是师傅的声音!”铁蛋突然明白,王的红绳里不仅有王的力量,还有各族祖先的记忆,“石粒,用水纹奶奶的话喊她!”
石粒立刻对着水纹喊:“水纹!你奶奶说‘水打歪主意时,就想想溪里的鹅卵石,它们从不怪水绕弯’!”
水纹的身体晃了晃,眼神闪过丝清明,蚀结影却加大了控制力,她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闭嘴!这些歪理骗了你们多少年!结就该方方正正,错了就该毁掉!”
她的歪结网兜突然爆开,黑团发出痛苦的尖叫,化作无数黑色的线缠向万年活扣。活扣的光开始闪烁,王的红绳被黑线勒出细痕,痕里渗出更多金色的光,光中浮现出各族祖先的影子:
铁穗在给机械臂上油,嘴里念叨“齿轮留缝不是坏,是给新齿留位置”;
石青在孕石上刻错纹,笑着说“错了的地方,下次刻深点就补上了”;
木棉在给星水藻结浇水,轻声道“歪着长的藤,才抓得住更多阳光”;
甚至还有时织族长老、散沙族沙流、影结首领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无数双手在轻轻拉水纹的手。
“你们听……”水纹的声音带着哭腔,挣脱了蚀结影的控制,“是太奶奶!她在说‘水纹的歪结最好看’!”蚀结影见水纹快要挣脱,怒吼着将断裂的红绳刺向她的眉心:“我让你醒!王当年就是用这招打散我的!今天我要让你尝尝结被撕碎的痛!”
就在红绳即将刺中时,童欢结突然挡在水纹面前,王的红绳与蚀结影的断绳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断绳上的暗绿色结片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字——“逆结派小徒‘错错’,编结总歪,被罚思过”。
“错错?”时织长老的银丝突然绷紧,“古籍里有记载!他是逆结派里最年轻的,总爱编歪结,被长老们打骂,后来王解散逆结派时,他抱着自己的错结哭了三天……”
蚀结影的影子剧烈晃动,水纹趁机挣脱控制,黑团的黑线缠上断绳,竟在断绳上织出个小小的太阳结——那是石粒教黑团编的。“你……你还记得?”蚀结影的声音发颤,“我当年就是因为编了个太阳结当活扣,被说成‘亵渎正统’……”
水纹揉着发红的手腕,捡起地上的歪结网兜碎片:“太奶奶说,编错结的孩子不是坏孩子,是太想编出不一样的结了。”她把碎片递给蚀结影的影子,“你看,我的网兜破了,可黑团能帮我补,你的结断了,我们也能帮你续呀。”
童欢结的红绳轻轻缠上断绳,王的虚影再次出现,这次他没有动手,只是温柔地说:“当年我没说清,逆结不是错,是没找到合适的活扣。你看现在的万年活扣,不就有逆结的影子吗?”
蚀结影的影子渐渐透明,断绳上的暗绿色结片化作光点,融入童欢结的红绳:“原来……我不是想毁掉活扣,是想让别人看看,我的错结也能有用……”水纹抱着修复好的歪结网兜坐在转梦坪上,黑团在网兜里转着圈,黑色的线织出个歪歪扭扭的太阳——那是它从石粒那里学的。铁蛋把断齿齿轮嵌进网兜的绳口:“这样就不会再被坏蛋钻空子了,断齿能卡住所有不怀好意的结。”
石粒给网兜系上彩虹流苏:“太阳照着,坏蛋就不敢来了。”
时织长老的银丝在活扣上空织出块新的梦纱,上面映着错错编结的样子——他不再是狰狞的影子,而是个蹲在地上,认真给错结打活扣的孩子。“所有结都该有地方待着,”长老的声音很轻,“包括曾经的‘错’。”
童欢结的红绳上,错错的断绳与王的红绳彻底融合,红绳变得更粗了,在阳光下泛着金黑交织的光。水纹摸着红绳,突然咯咯笑起来:“我听见了!错错在说‘这个活扣编得比我当年好’!”
铁蛋和石粒也凑过去听,铁蛋的断齿齿轮转了转:“我听见师傅在骂我‘齿轮又没上油’!”
石粒的彩虹拓片闪了闪:“我听见奶奶在夸黑团的太阳画得圆!”
原来王的红绳里,真的藏着所有祖先的悄悄话,那些责备、夸奖、念叨,都化作了红绳的纤维,一圈圈绕着,护着每个在编结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