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星池的涟漪还没平复,阿砂的指尖仍停留在水面上,那点与冰璃影像相触的余温还没散去,池边的芦苇丛突然“沙沙”作响。不是星轨风的动静,那响动里带着股细碎的、像书页翻动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青绿色的影子从苇秆间滑了出来。
那影子落地时带起阵淡雾,雾里飘着些泛黄的纸角,定睛一看,竟是个穿着靛蓝短褂的小个子,梳着双丫髻,发间别着支墨笔,袖口绣着圈古怪的纹路——既不是红砂的炽烈,也不是冰纹的清冽,倒像是用无数细小的文字编织而成。
“哟,这不是红砂族的小后生嘛。”那小个子叉着腰,声音脆生生的,像冰块撞在琉璃上,“搁这儿跟影子拉手呢?”
阿砂的红砂瞬间绷紧,却在看清对方袖口纹路时顿住了——那纹路里藏着的,是《星间异闻录》里记载的“录文咒”,传说能将见过的故事刻在身上,是上古“书妖”的标志。绪风长老曾说,书妖早在千年前就随着最后一本手写异闻录的焚毁而绝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是谁?”织云的星轨丝悄然展开,在小妖姨周围织成半圈屏障,“《异闻录》里的生灵,按星盟规矩,是不能擅自离开记载空间的。”
小妖姨“嗤”地笑出声,抬手在半空虚划,袖口的文字突然飞出来,在地上组成行歪歪扭扭的字:“我叫墨笺,守着异闻录的最后一页睡了八百年,前天被你们这池子里的甜气炸醒了——啧啧,红砂混着冰纹的味儿,比异闻录里记载的‘共生酿’还香。”
她蹦到星石旁,踮起脚摸了摸上面的刻字,指尖划过“发烫”二字时,星石突然震动,喷出股混着红砂与冰纹的雾气,雾气里浮现出段模糊的影像:暗物质带的戾气场中,冰璃的冰纹正在吞噬一团红砂,红砂在冰纹里挣扎着发烫,竟将戾气场烧出个缺口。
“这就是‘红砂在冰纹里发烫’?”墨笺歪着头,发间的墨笔突然自动飞起,在雾气里写下“执念”二字,那字刚成型就被红砂点燃,化作灰烬,“异闻录里说,共生的最高境界,是能在对方的能量场里保持本真——红砂不被冰纹冻僵,冰纹不被红砂灼化,反而能借着对方的劲儿,长出新的力道。”
阿砂突然想起冰璃临走前的实验笔记:“红砂的燃点在冰纹的包裹下会降低三成,但燃烧时间延长五倍,适合持久战。”当时他还笑她把共生搞成了化学实验,现在才明白,那笔记里藏着的,正是星石刻字的答案。
“你们在找‘重逢坐标’?”墨笺突然跳进汇星池,水花溅起时,池底的星石群全部亮起,每块石头上都刻着不同的星轨参数,“异闻录的最后一页画着这池子的图,说星石群是‘念想共鸣仪’,得用两人生生世世的甜气记忆才能激活。”她指着最亮的那块星石,“你看,这块的参数跟冰璃投下的第七十三片冰纹叶完全吻合,说明她的念想浓度够了,就差你的。”
阿砂的红砂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向那块星石,红砂与星石接触的瞬间,池底升起无数记忆碎片:他第一次给冰璃烤糊的甜核糕,她却吃得干干净净;冰璃用冰纹给他冻的红砂降温符,他一直贴在星舰舱门上;两人在共生树下刻下的第一圈年轮,他刻歪了,她用冰纹补成了朵花……
“够了!”墨笺突然大喊,袖口的文字飞出来组成道屏障,挡住还在涌现的碎片,“再放就溢出来了!念想这东西,跟酿酒一样,得留三分空,不然会炸的。”她指着屏障外的戾气场残影,“你看,那些被执念困住的灵魂,都是把记忆塞得太满,忘了给对方留点呼吸的地儿。”
池面突然平静下来,星石群的参数开始同步,最终在半空拼出个清晰的坐标:暗物质带第七十三区,共生树年轮缺口处。墨笺拍了拍手,跳进芦苇丛,只留下句:“异闻录说,重逢不是终点,是新的共生开始——别忘了给我带坛‘念想号’的新酒,我要记进书里。”
阿砂望着那个坐标,突然抓起织云递来的“念想号”龙骨样本,红砂在他掌心凝成个船舵的形状。“该出发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冰璃的冰纹在等我的红砂发烫,我的红砂也在等她的冰纹发光。”
织云展开星轨毯,毯面上的星图正与坐标同步,星砂在她指尖跳动:“我已经通知星旋族的‘伴星舰队’护航,每艘船都载着共生树的幼苗,等你们在暗物质带汇合,就把树苗种成新的航标。”
绪风长老抱着捆红砂种子走来,种子袋上绣着冰纹:“这是混了冰璃冰纹屑的种子,冰璃说暗物质带的土硬,得用带着两族劲儿的种子才能扎根。”他往阿砂兜里塞了块甜核糕,“还是老规矩,打架前吃块糕,力气多三分。”
阿砂咬了口甜核糕,甜气混着红砂的热和冰纹的凉,像极了星石刻字的味道。他抬头望向暗物质带的方向,汇星池的水面上,他的倒影与冰璃的影像再次重叠,这一次,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红砂在冰纹里发烫,冰纹在红砂里发光,像两团永远不会熄灭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