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红色的河浪与莹白的泉流在青丘岭下撞出细碎的泡沫，像熬到浓稠时的糖浆，沾在草叶上都带着甜。墨念指尖的同生佩还在发烫，半片狐尾毛夹在掌心，绒毛上的纹路与掌纹河新纹拼出的“共生”二字，被水光映得格外清晰。就在这时，风里突然渗进一丝极淡的腥气，不是狐族灵纹的甜，也不是掌纹河的暖，倒像陈年的墨汁混着铁锈，顺着落霜崖的缝隙往岭上爬。
“这味道……”狐月的灵狐月影突然震颤，刀身的狐影弓起脊背，像见了天敌的猫，“是‘幽魄’的气息，断魂谷的镇谷之宝。”
老狐妪的银狐簪绿晶石骤暗，她攥着狐月的手腕，指节泛白：“三百年前，断魂谷初代谷主用百具怨魂炼了把刀，能勾人魂魄，当年阿念婆婆联合狐族先祖，才把刀灵封印在掌纹河底的‘锁魂石’下……怎么会重现？”
话音未落，岭下的交汇处突然翻起灰黑色的浪，浪尖立着个黑袍人，兜帽压得极低，只能看见他握着刀的手——指节泛着青黑，指甲缝里嵌着暗红的泥。那刀比寻常长刀宽三寸，刀身不反光，像浸在墨里的玄铁，刃口却泛着冷白的光，仿佛能吸走周围的光线。刀柄缠着暗紫色的布条，布条上绣着扭曲的符文，随着黑袍人的呼吸轻轻起伏，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在爬。
“幽魄噬魂。”黑袍人开口时，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断魂谷主说，掌纹河与青丘岭的‘共生纹’，正好能喂饱这刀灵。”
墨鳞的墨蝶群突然躁动，右队的“护”字纹蝶纷纷落在墨芽肩头，翅膀快速扇动，金红色的粉末在她周围凝成个光球——那是用十只墨蝶的魂息凝成的护盾，比寻常护纹坚硬三倍。“是断魂谷的‘怨魂卫’。”他的墨袍暗纹浮出锁链状的纹路，“他们靠吸食怨魂修炼，幽魄噬魂刀就是他们的本命器。”
星澈的星陨流光突然出鞘，星蓝色的光在刀身流转，他盯着黑袍人握刀的姿势：“是‘血缚术’，他把自己的魂息绑在刀上，刀在人在，刀毁人亡。”
墨念的噬魂獠剑在掌心发烫，剑穗的糖晶突然炸开，甜气混着掌纹河的水汽往岭下涌：“阿念婆婆的日记里记过，幽魄噬魂怕‘活纹’——越鲜活的共生纹，越能灼它的刀身。”
“活纹？”黑袍人嗤笑一声，幽魄噬魂突然劈出一道灰黑色的刀气，直取墨芽怀里的护纹玉，“那我就先抽了这小丫头的守护纹，看你们的共生纹还活不活！”
狐月的灵狐月影横斩而出，刀身的狐影与灰黑刀气撞在一起，爆出大片银白狐毛，每根毛落地时都化作细小的冰针，扎进灰浪里，冒起阵阵黑烟。“灵狐月影的狐骨刃，专克怨魂气！”她的银狐簪绿晶石亮起，“曾祖母说过，活纹的力量藏在‘呼吸’里——墨芽，别怕，想着掌纹河的浪和青丘岭的风，让你的守护纹‘动’起来！”
墨芽突然想起刚才在月影泉边，自己的守护纹随着呼吸起伏的样子，她攥紧护纹玉，贴在胸口，金红色的守护纹顺着玉面往上爬，像藤蔓缠上老树。灰黑刀气撞在纹路上，竟被弹了回去，黑袍人闷哼一声，幽魄噬魂的刀柄突然渗出黑血。
“不可能！”他嘶吼着挥刀再劈，这次刀身卷着无数虚影——是被刀灵吞噬的魂灵，个个面目模糊，伸着手往墨芽身上抓。墨鳞的中队墨蝶突然俯冲，暗金色的粉末撒在虚影上，那些魂灵竟像遇到阳光的雪，慢慢消散，嘴里还发出满足的叹息。
“怨魂也贪甜。”墨鳞的墨袍暗纹里浮出无数细小的掌纹，“阿念婆婆说，最烈的怨魂，也抵不过三分甜。”
星澈的星陨流光突然化作星网，将黑袍人罩在里面，星蓝色的光线上爬满掌纹河的新纹与狐族灵纹，像张会收紧的茧：“幽魄噬魂的刀灵每吞噬一个魂灵，就会多一道裂痕，你看刀身——”众人望去，果然见玄铁刀身布满蛛网状的细纹，“它快撑不住了。”
黑袍人突然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刀身上，灰黑色的刀气瞬间暴涨：“我可是谷主最信任的怨魂卫！怎么会输给你们这些毛孩子！”他的兜帽被气浪掀开，露出张没有瞳孔的脸，眼窝深陷，里面爬满暗红色的纹路——那是被刀灵反噬的迹象。
老狐妪突然站起身，银狐簪指向黑袍人：“狐族的‘唤魂歌’，三百年没唱了。”她的声音苍老却清亮，像月光淌过冰泉，青丘岭的狐影纷纷仰头和鸣，银铃般的叫声混着掌纹河的水声，竟在半空织出道金红色的光带，光带里浮出无数细小的手——是被刀灵吞噬的魂灵，正顺着光带往远处飘，那里是掌纹河与青丘岭交汇的方向，泛着温暖的光。
“那是‘归处’。”狐月的灵狐月影刀身轻颤，“魂灵最该去的地方，不是刀里的黑暗，是有活纹流动的地方。”
幽魄噬魂的刀身突然发出刺耳的裂响，蛛网纹越来越密。墨念的噬魂獠剑突然跃起，剑穗的糖晶顺着光带飞去，粘在刀身的裂痕上，甜气像潮水般往里钻。“阿念婆婆说，补刀要用‘糖腻子’。”她的声音里带着笑，“让甜一点点渗进去，把裂缝填满。”
“不——！”黑袍人看着刀身的裂痕被金红色的甜气填满，刀灵发出绝望的尖啸，他突然转身想逃，却被星网勒住，星澈的星陨流光划破空气，星蓝色的光斩在刀脊上：“断魂谷的债，该还了。”
幽魄噬魂彻底崩裂的瞬间，无数魂灵从碎片里飞出，跟着金红光带往交汇处去，黑袍人瘫倒在地，眼窝的暗红纹路褪去，露出双干净却空洞的眼：“原来……魂灵真的喜欢甜……”他的身体慢慢透明，最后化作缕轻烟，被光带卷着一起飘向远方。
落霜崖下的河水与泉水彻底融在一起，金红与莹白的浪涛里，浮出无数细小的纹路，有的像狐尾，有的像河浪，缠缠绕绕，再也分不清哪是掌纹河，哪是青丘岭。墨芽的守护纹在护纹玉上开出朵花，花瓣一半是金红，一半是银白，花心嵌着颗糖晶，像阿念婆婆日记里画的那样。
墨念摊开掌心，半片狐尾毛与同生佩贴在一起，毛上的“共生”二字被水光映得透亮。她想起刚才魂灵消散前的叹息，突然懂了阿念婆婆没说出口的话——所谓守护，从来不是把纹锁起来，而是让它流动起来，和别的纹缠在一起，在甜与暖里，长出抵挡黑暗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