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随着东庄村一场场秋雨的落下,气温明显地开始下降。
下过雨后的山上更加的湿冷,白景也不再上山。
天冷了下来,白景的身体也肉眼可见地变得更差了,也到了他该把徒弟抱过来暖被窝的时候了。
祁路根和祁路坎,加上一个万福林,多方打听。终于在隔壁省打听到一位中医圣手。
对方大风暴时期被他曾救助过的患者保护了下来。虽然也是被下放,但没受太大的苦头。
大风暴结束后,这位老中医也没回原医院,而是留了下来,现在是隔壁省中医院的院长。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能让白景同意去隔壁省跑一趟。
去隔壁省,要坐长途汽车或火车,也都要转车,白景的身体不舒服,无论选哪种,都势必要折腾一番。
祁四爷爷和祁四奶奶商量后,就跟儿子、女婿说,他们去市里,坐火车过去,买卧铺。具体哪天,待定。
现在能叫白景愿意出门的,只有他的宝贝徒弟。
孙子这阵子特别能睡。一开始,祁四爷爷和祁四奶奶只当他在外头玩,累着了。
可白景不上山后,祁玉玺的活动量大幅度下降,那他第二天早上还是起不来,这就明显不对劲了。
既然必须得找个借口让白景愿意去一趟临省,那不如也顺便带孙子过去,给那院长瞧瞧。
祁四爷爷和祁四奶奶越想越觉得可行,也担心孙子,两人一致决定马上就走。
晚上吃饭的时候,祁四爷爷跟白景提了,他和老伴儿要带孙子去一趟临省的省城医院,给孙子瞧瞧。
白景马上就问:“安安怎么了?”
祁玉玺漂亮的凤眸瞪大,他怎么了!
祁四奶奶舀了一勺饭喂给孙子,先“堵住”孙子的嘴,然后叹了口气,一脸担心地说:
“你这阵子不怎么出门,没注意到。安安最近特别能睡。
上周末秀红接他去城里住了两天,顺便带他去了趟县医院,也没查出啥原因来。”
祁玉玺眨眨眼睛,他上周去大姨家,大姨没带他去医院。
祁四奶奶“用力”摸了下孙子的脑袋,又是一勺饭喂过去。
祁玉玺咽下嘴里的饭,马上勺子又在嘴边了,祁玉玺乖乖张开嘴。
祁四爷爷唱双簧:“可能也没啥事儿,就是他天天睡到8点后才醒,我跟他奶不放心。
秀红说可能得找个老中医给他瞧瞧,看看他是正常长个子呢,还是有啥别的原因。”
祁四爷爷给了白景一个“你该明白”的眼神,
“福林和路根打听到临省中医院的院长挺厉害的,我跟他奶打算带他过去瞧瞧,也顺便带他过去玩玩。”
白景立马道:“我也去。”
祁四奶奶:“天冷,你浑身不舒坦,你在家吧。”
白景不高兴了:“安安是我的徒弟!他要去看医生,我这个做师父的在家里呆着?我是肯定要去的。”
祁四爷爷:“也是,你是他师父,你不跟着,你在家也是胡思乱想。那你多穿点,就咱们仨去。”
去临省的具体时间,祁四爷爷也不打算跟孩子们说。他的打算就是他们三个人带着小孙子过去。
儿子和女婿都要上班,走不开。女儿的饭店也离不开人。说了,他们还得请假,关店,没必要。
而祁四爷爷的那个眼神,也是因为小孙子在,他不好说。
家里谁也不知道祁玉玺的亲爹是谁,是什么身份,难保他亲爹那边有个啥毛病。
祁玉玺出生没几天就给抱回来了,一路又是风吹,又是坐车的。
哪家的孩子出生不是先在屋里至少养满三个月,才会抱出来。
若是正好生在冬天,那肯定是入春天暖后才抱出来。
小孙子出生就没好好养,也没喝过几天亲妈的奶水。
祁四奶奶其实一直都有找个好中医给孙子好好瞧瞧的念头,这回也是个机会。
祁四奶奶一勺一勺给孙子喂饭,完全不给孙子开口的机会。祁玉玺小朋友也不挣扎,安安静静地吃饭。
祁四爷爷还在那儿跟白景商量呢。
现在也不是以前了,买卧铺你得有身份,有关系,还得有单位的证件和介绍信。
现在只需要介绍信,有钱就能买,对身份没有要求。
白景会骑车,他直接骑车去县城买票,买到哪天,他们就哪天走。
祁四爷爷的意思是让祁路坎去买,天冷,白景骑车去县上,太遭罪。
“骑车一路都在动着,冷不到哪去。你叫路坎去买,他肯定会跟路根说。”
三位长辈都不想麻烦小辈。白景没说的是,三张卧铺票买下去,叫张芬知道了,那田柳也会知道。
没必要平添麻烦。
那两个做儿媳妇的不敢来老人跟前闹,但肯定会跟自家男人找不痛快,没必要不是。
白景去买票,他花自己的钱,谁也没话说。
白景坚持,祁四爷爷也就随他了。
吃完饭,收拾完,白景从祁四爷爷这里拿了张介绍信就回去了,他明天一早就去火车站。
白景走了,祁四奶奶抱着孙子亲了又亲,孙子真乖,刚才硬是一句话都没问,没露馅儿!
祁四爷爷这也才跟孙子说:“安安啊,你师父身子骨不好,爷爷跟奶奶带他去给医生瞧瞧。
你师父这个人不愿意瞧医生,要是跟他说实话,他肯定不去。”
祁四爷爷把这其中的关键跟小孙子说了。祁四爷爷没有因为孙子小,就随便糊弄他。他孙子聪明着呢!
果然,听爷爷说清楚后,祁玉玺只是抓住爷爷的手,说:“爷爷,我要去,我要救师父!”
祁四爷爷摸摸孙子的小脑袋:“你肯定要去,你不去你师父就不去了。
安安,你师父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你长大了可要好好孝顺他。”
祁玉玺用力点头,漂亮的眼睛里是坚定,他要救师父,也会孝顺师父!
这一晚,祁玉玺又在梦里梦到了有人在舞剑,耳边也是一句又一句,他依稀听不懂,又仿佛能明白的口诀心法。
隔壁,白景在床上却是辗转反侧。久治不愈的内伤、暗伤,折磨着他的身体,损坏着他的健康。
阴冷的天气令他每一次呼吸都会带出几分疼痛。这样的伤痛已经折磨了他二十年了。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徒弟长大,完全继承了百里家绝学的那天。
但在他活着的时候,他要护着他的徒弟,平平安安地长大。
天还未亮,百里元坤就起来了。他也没吃饭,带了壶热水就骑了自行车去县城。
清晨的阴冷,令口鼻带出的白雾在他的围巾上凝聚成一滴滴水珠。
一路不停歇地骑到县火车站的售票处,白景的脸苍白的仿佛大病初愈。
6点整,售票处的工作人员睡眼朦胧地来上班了。
白景见人来了,起身几步窜过去,硬是在一群等着排队买票的人反应过来前,排到了第一位。
临水县的火车站,可以买到上级市滨市火车站的票。
白景想买明天的票,硬卧票没有了,只有软卧,还只有6张,白景直接要了3张软卧车票。
去临省的省城,要去滨市坐火车,不过好在因为是隔壁省的省城,滨市可以直达。
白景眼睛都不眨就买了3张软卧车票,售票员都不由多看了他几眼,还特别看了他拿出的介绍信。
这一个村子的农民,买3张软卧?
售票员再次强调,是“软卧”,跟“硬卧”不是一回事,很贵。
白景后面排队买票的人也吃惊他的大手笔,这人真有钱啊。
他们没看到介绍信上的内容,猜测白景是哪个公家单位的。
白景表示他是去省城医院,很急,售票员终于不多话,收了钱,把票给他了。
揣着三张软卧的车票,白景把一众人等的恍然目光丢在身后,快步出了售票处。
在火车站外的早餐摊子上买了早餐填饱肚子,路过猪肉摊买了五斤肉,没有去打扰祁秀红,白景骑车回村。
回村的途中,白景避开了送女儿上学的祁路坎,免得遇到了还要解释。
祁云霞上学那会儿,天冷了,祁秀红就提过让侄女住到自己那边去,祁路坎没同意。
当初祁玉玺抱回来的时候,祁路坎的老婆张芬也是刚生了孩子没多久,奶水特别好。
因为祁橘红抱了孩子回来又一走了之,田柳闹过一次。
张芬不会明着闹,她就是跟祁路坎哭,说不想喂,怕女儿不够吃。
祁路坎当时也气妹妹做了这样的丑事,老婆不想喂就不喂吧。
结果后来,大姐为了让这个外甥能吃到奶水,硬生生把自己的身体给补出了问题。
祁路坎很自责,他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东西。
大姐为了他跟大哥耽误了婚事,后来只能找个鳏夫,给人家当后妈。
他没有奶水,也没法强迫不愿意的老婆去喂孩子,那他就少给大姐找麻烦。
自家过自家的日子,他媳妇不管别人家的事,那他自家的事也少麻烦“别人”。
他大姐养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还要养安安。
所以哪怕他自己的孩子在县上读书太远,他也没想过让自己的孩子去住到大姐家。
张芬为此也没少跟祁路坎嘀咕,说天冷了,让孩子住到姑姑家,天暖和了再接送。
祁路坎就一句话:“你把你给你娘家贴补的钱拿来在县上租个房子,云霞和云英就不用辛苦了。”
张芬不像田柳那样心里只有娘家人,但她也会贴补娘家。她要孝顺自己的父母,祁路坎不拦着。
他自己收入不多,也不在乎每天接送孩子。孩子辛苦就辛苦点,她们至少有学上,还能去县里上。
有多少村里的娃,每天要走几公里才能念到书。
当年他和大哥都是走路去县上读书,现在有车子坐,已经很幸福了。
祁秀红有时候忍受两个弟媳的小家子气,也是因为两个弟弟会念着她这个大姐的好。
只要两个弟媳不是太过分,不要闹到老人家跟前,她这个做大姑姐的,能忍就忍了。
至于两个弟媳孝不孝顺公婆,祁秀红没想过。做儿媳的,只要不虐待老人,那就是孝顺了。
爹娘有她这个女儿在,不会老无所依。再说了,爹娘以后,说不定是享孙子的福呢。
白景回来,直奔祁四爷爷和祁四奶奶那边。进屋,得知小徒弟还在睡,白景是真的担心了。
天冷后,早饭都是祁四奶奶送过来,白景没有亲眼看到小徒弟的“嗜睡。”
把三张票交给祁四奶奶,白景在炉子边烤了烤,身上没寒气了,这才进了里屋。
就见里屋的大床上,小徒弟还在沉沉睡着,一张小脸红扑扑的。
白景坐在床边,哈了哈还是不够热乎的手,这才轻轻摸上小徒弟的脑门。
怎么觉得有点烫?
想着可能是自己的手凉,白景弯腰,脑门儿贴上小徒弟的脑门,果然是他的手凉。
看了一晚上“舞剑”的祁玉玺,在“剑客”消失后,才安生睡下。
他不知道他的师父有多担心他,也不知道他的爷爷奶奶不仅要拿他当工具人,还要顺便给他也瞧瞧“病”。
没有打扰小徒弟,白景给徒弟掖了掖被子就出来了。
祁四奶奶:“咋买的是软卧?”
白景平淡地说:“硬卧没票了,也不好睡,没多少钱。你跟老哥哥睡下铺,我带着安安睡上铺。”
祁四爷爷:“软卧就软卧吧,你把你要带的衣裳拿过来,让你老姐姐给你收拾上。”
白景裹上围巾出去了,回屋拿要带的衣服去。
祁四奶奶还说呢:“这三张软卧要好些钱呢。”
祁四爷爷:“你把钱补给他,他也不会要。明天下午的火车,他带回来的猪肉你看看咋做,带在路上吃。”
祁四爷爷和白景,彼此间都知道对方的家底。
白景买票的时候就没打算让祁四爷爷和祁四奶奶掏钱,祁四爷爷也清楚,白景不会收他们的钱。
白景很快带了他的衣物、洗漱用具过来交给祁四奶奶。
明天下午的火车,他们明天今天下午坐公共汽车去县上,在祁秀红家住一晚,明天坐公共汽车去市里。
时间还是挺紧的。
万福林和祁路根打听到医生,两人还没有那么大能量能挂到别的省中医院院长的号。
他们要去了那边现挂号,所以肯定是要在那边住几天的,那就得开好介绍信。
祁四爷爷出去了一趟回来,带了好几张介绍信。
之所以是好几张,是因为不确定要在那边待几天,有几张的有效期上是空白,到时候祁四爷爷根据情况现填。
户口本、介绍信和现金,祁四奶奶装在一个小包里,交给白景保管,安全。
祁四爷爷身上会再装个十几二十块钱。三个大人的东西其实不多,最多的是祁玉玺的。
他的奶粉、水杯、碗勺、饼干、奶糖、衣裳、毛巾、鞋子、小被子……收拾了一个大包。
留白景在屋里查缺补漏,祁四爷爷和祁四奶奶去厨房,准备路上带的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