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深海残存的聚居地,悲恸与绝望如同最沉重的海水,压迫着每一个幸存人鱼的心脏。
人鱼女王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躯,她的王冠歪斜,华服破碎,那双曾映照着星辰大海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蓝。
她能感受到身后那些幸存子民投来的目光——那里面不再全是往日的崇敬与爱戴,而是混杂着恐惧、质疑,甚至无声的怨恨。
是她,太过于自傲,带领着族中最精锐的力量走向了陷阱,险些让人鱼一族遭受灭顶之灾。这份沉重的罪责,几乎要将她的脊梁压断。
她此刻唯一的希望,唯一的慰藉,就是那些被提前隐藏起来、代表着人鱼未来血脉的幼崽们。那是种族延续的火种,是她在做出那个致命决定前,唯一布置下的后手。
她挣扎着,在几位尚保持忠诚的近卫搀扶下,快速游向位于聚居地最深处、被巨大珊瑚丛和幻象法阵严密保护的“育幼巢穴”。
越是靠近,女王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太安静了,守护巢穴的卫兵没有出来迎接,甚至连幼崽们特有的、细微嬉闹的精神波动都感知不到。
当她终于穿过最后一道伪装水幕,眼前的景象让她如遭雷击,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守护巢穴入口的几名精锐人鱼战士歪倒在冰冷的岩石上,陷入了深度昏迷。女王连忙往里面游了进去。
那条条色彩斑斓、用最柔软珍珠贝铺成的小窝空了,那些悬挂着、用来逗弄幼崽的发光水母孤零零地飘荡着……所有的小人鱼,一条都不见了!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女王发出一声凄厉到扭曲的精神尖啸,强大的声波甚至震碎了附近几片脆弱的珊瑚。她疯狂地冲进巢穴,徒劳地翻找着每一个角落,仿佛那些可爱的孩子们只是和她玩起了捉迷藏。
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打击如同最狂暴的深海暗流,彻底冲垮了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子民的大量死亡、信任的崩塌,她尚且能用仇恨来强行支撑,但失去所有未来火种……这意味着人鱼一族可能真的走到了尽头!这份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让她几乎崩溃。
“醒过来!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跟随而来的其他人鱼急忙将那几名昏迷的守卫弄醒,粗暴地摇晃着他们。
醒来的守卫人鱼眼神迷茫而惊恐,他们捂着头,精神波动混乱不堪:“女王陛下……我们……我们不知道……突然就失去了意识……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感觉到……”
“废物!”
一位族老愤怒地斥责。
但女王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极致的悲伤和愤怒需要找到一个宣泄口,需要一个承担这一切罪责的对象。而人类,无疑是最现成的、也是最合理的目标。
“是人类……一定是人类!”
女王的声音因极致的恨意而颤抖,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恐惧的冰冷。
“他们不仅屠杀我的战士,背信弃义……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他们偷走了我们的未来!他们要彻底灭绝我们!”
这一刻,所有的怀疑、内讧都暂时被对共同敌人的、滔天的仇恨所覆盖。人类,成为了承载所有人鱼怒火的唯一目标。
女王站在空荡荡的育幼巢穴中央,她的身体不再颤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绝对静止。她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已燃烧殆尽,只余下最纯粹、最黑暗的毁灭意志。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点幽暗到极致的光芒,那光芒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和海浪声。她点在自己的额心,一个古老而复杂的符文一闪而逝。
“以吾之血与魂起誓。”
她的声音不再通过声带发出,而是直接化为一道冰冷的精神烙印,刻入在场每一个幸存人鱼的灵魂深处。
“与人族之仇,亘古不休!直至沧海枯竭,直至星辰陨落!”
“从此刻起,人鱼一族将化为深海的阴影,复仇的利刃。我们将不再有任何怜悯,不再有任何底线。人类施加于我们的痛苦与绝望,我们将亿万倍偿还!”
“他们的船只将永沉海底,他们的海岸将永无宁日,他们的梦魇中将永远回荡深海的哭泣!我们要让人类为他们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永恒的代价!”
然而这一切人类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