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丘咬紧牙关,奋力将一名跃上城头的敌军踹下城墙,沉闷的撞击声传来,他却无暇顾及,只是沉声道:“撑不住也得撑!再坚持一日,援军就到了!”
这一夜,对守城将士而言,无异于地狱。
士兵们用箭矢、滚石、擂木,甚至搬起城墙上的砖石往下砸;刀剑卷刃了,就赤手空拳与敌军搏斗,用牙齿撕咬,用身体撞击。城墙上尸横遍野,有守军的,也有敌军的,层层叠叠,几乎无处下脚。
沈丘早前便想让士兵轮番休息,可敌军的攻势实在太过猛烈,刚换下一队,城墙上的防线便岌岌可危,只能又将刚歇下的士兵重新召回。
将士们眼中布满血丝,脸上满是疲惫与绝望,有的人站着都能睡着,全凭着一股“人在城在”的意志强撑着。
天快亮时,沈丘趁着一次短暂的攻势间隙,让亲兵清点伤亡。
亲兵回来时,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带着哭腔:“将军……阵亡将士将近一万,重伤三千余人,轻伤的已经数不清了……能再战的,只剩不到七万弟兄了……”
“噗——”沈丘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晃了晃,被金涛及时扶住。他抹去嘴角的血迹,眼中满是悲痛与决绝。一万条鲜活的生命,一夜之间便没了,这些都是他并肩作战的弟兄啊!
可城下的攻势并未减弱,裕亲王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依旧下令士兵猛攻。东方泛起一丝鱼肚白,微弱的光线照亮了城墙上的惨状,也照亮了敌军眼中的疯狂。
沈丘望着那些疲惫到极致、却依旧在嘶吼着战斗的士兵,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辽城,不能让弟兄们的血白流!
他猛地举起染血的长剑,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弟兄们!再坚持一日!援军必到!守住辽城,我们就能活着回家!杀!”
沙哑的呐喊声在城墙上响起,带着一丝悲壮,却依旧充满了力量。疲惫到极致的士兵们仿佛又被注入了一丝生机,握紧手中仅有的武器,再次迎向了蜂拥而上的敌军。
城下喊杀声震耳欲聋,箭矢如密雨般掠过城头,砸在砖石上迸出点点火星。金涛身披染血的铠甲,手持长枪伫立城楼,望着下方黑压压一片的敌军,眉头拧成了死结。敌军如潮水般一波波涌向城墙,云梯架满了半边城郭,士兵们嘶吼着向上攀爬,刀光剑影间,守城将士虽拼死抵抗,却已是疲态尽显。
“沈将军!”金涛转头看向身旁的沈丘,声音因连日厮杀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再这样被动挨打下去,不出半日,辽城防线必破!我愿带领青龙军两万骑兵,从西门杀出,直捣敌军步兵阵营!只要能打乱他们的进攻节奏,就能为守城弟兄们迎来喘息之机!”
沈丘闻言,脸色骤变,一把按住金涛的手臂,语气急促而坚定:“坚决不行!金将军,你莫要冲动!”
他目光扫过城下密密麻麻的敌军,眼中满是凝重,“裕亲王手握将近二十万大军,兵力是我们的三倍有余,且他征战沙场三十余年,用兵如神,心思缜密到了极点。你以为他会毫无防备?西门外必定布下了天罗地网,你这两万骑兵出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沈丘早年镇守雁北关时,曾与裕亲王并肩作战,深知这位亲王的厉害。裕亲王最善诱敌深入、围点打援,金涛的突袭之计,在他眼中恐怕早已是预料之中的险招。
金涛猛地甩开沈丘的手,长枪在城头上顿得“当啷”作响:“沈将军,事到如今,早已没有退路!”
他眼神赤红,望着城下不断倒下的弟兄,声音带着几分悲壮,“青龙军后续援军最快明日才能抵达,我们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就算拼尽这两万骑兵,只要能为援军争取时间,辽城就还有救!”
沈丘沉默了。他知道金涛说的是实情,眼下辽城守军不足七万,且伤亡过半,粮草箭矢也日渐匮乏,继续死守,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可他作战风格向来求稳,这两万骑兵是辽城最后的机动力量,若是折损在此,后续即便援军赶到,也难有回天之力。
“金将军,你听我说,”沈丘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了些许,“王爷在得知裕亲王起兵的消息后,早已料到辽城危局,特意让人加急送来了一批炸药,按路程算,今日午时之前必定抵达。有了这批炸药,我们加固城防、重创攻城敌军,守住辽城绝无问题!”
金涛闻言,眼中的决绝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希冀。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污,望着沈丘坚定的眼神,缓缓点了点头。
他并非不知突袭的凶险,方才所言,不过是绝境之下的无奈之举。若炸药真能及时送达,守住辽城便有了底气,他也不必带着两万弟兄去白白送死。沈丘的阻拦,终究是为了他的安全,更是为了辽城的安危。
“好,”金涛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目光重新投向城下,语气沉凝,“那我们便死守辽城,等炸药送达,再给裕亲王一个迎头痛击!”
城下的喊杀声依旧震天,可城楼上的两人,眼中却多了几分坚定。一场关乎辽城存亡的拉锯战,仍在惨烈地继续着,而那即将到来的炸药,成了所有人最后的希望。
辽城的城墙早已被鲜血染透,砖石上布满了刀劈剑砍的痕迹,城楼下堆积的尸体几乎与城墙齐平。
裕亲王的军队如疯魔般发起一波又一波猛攻,数次已有敌军攀上城头,刀光剑影中,沈丘手持大刀亲自督战,金涛则带领骑兵在城墙缺口处来回冲杀,硬生生将敌军一次次逼退。
城头上的守军早已精疲力竭,不少士兵手臂颤抖,嘴角渗血,却依旧紧握着武器,眼神死死盯着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