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金斯坐在办公室的座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炒面油纸袋的边缘。
晨光透过窗户,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还残留着热炒面的油香,可他却没半点食欲。
嘉德丽雅那句“从捡到那位‘美人’开始”的话,像根刺扎在他心里,反复盘旋:“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难道又是我哪次喝醉酒,把老底都抖出去了?”
思绪不自觉飘回一年前——那时他刚为薇尔莉特办完转院手续,便背着行囊踏上旅程,计划考察大陆各地区的安全与委托需求,为即将成立的“c·h邮政公司”铺路。
记忆里的风沙格外凛冽,机动车摩托车的引擎声还在耳边隐约回荡,他记得自己当时正趁着清晨太阳刚升起、气温尚凉时沿着沙漠边缘行驶,却意外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呼救。
彼时的沙漠边缘,沙砾被初升的朝阳染成暖金色,夜间残留的寒意还未散尽。
金发少年布卢赤身裸体地蜷缩在沙地里,肌肤被砂砾磨出细小的红痕,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睫毛上还沾着沙粒。
他意识模糊,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下意识往沙子深处钻了钻,试图用温热的沙砾驱散寒冷,嘴里断断续续地嘟囔:“好冷……我在哪……”
破碎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涌:三天前在战壕里与敌人厮杀,两天前还在为争夺补给与佣兵同伴搏斗,昨天……昨天好像在小镇的酒馆里,有个金发美人笑着与他共舞,还陪他喝了好多酒。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明明是用命赚来的佣金,明明是想好好挥霍一番,却没想到那女人竟在酒里下了药!
不仅被骗走所有财物,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扒得一干二净,最后像扔垃圾一样丢在这沙漠里。
“头好痛……好晕……”布卢艰难地张开嘴,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一声:“有人吗……”
求生的欲望像火苗般在心底燃烧,他知道沙漠边缘人迹罕至,活下去的几率渺茫,
可一想到还没找到的妹妹,他又不甘心:“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
他试着撑起身体,可四肢像灌了铅般沉重,稍一用力,剧烈的眩晕感便席卷而来,胸口也闷得发慌。
最终,他只能无力地倒回沙地,意识再次陷入黑暗,只有那句“我要活下去”还残留在嘴边。
没过多久,一阵机动车摩托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
霍金斯关掉引擎,停下车,正低头查看地图确认路线,眼角余光却瞥见沙地里露出的半截人脸。
他心里一动,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打量着:“刚才的呼救声,是你发出来的?”
他看着露在外面的精致眉眼,忍不住挑眉,“看这脸,倒像是个美人。”
说着,他伸手将布卢从沙地里拉了出来——当看清少年身上的轮廓时,霍金斯愣了愣,随即失笑:“嘿,没想到是个小伙子。
算你运气好,遇上我了。”
他从摩托车的储物格里取出自己的灰色外套,弯腰披在布卢身上,又小心翼翼地将人扶到摩托车后座,用绳索轻轻固定好,才翻身上车,发动引擎,朝着不远处的驿站驶去。
数个小时后,驿站的客房里,布卢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木质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草木香,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
他警惕地坐起身,却发现床边正坐着一个男人——酒红色头发随意地垂在额前,冰蓝色眼眸里带着几分笑意,正是霍金斯。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布卢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他下意识往床角缩了缩,双手紧紧攥着被子,眼神里满是戒备。
霍金斯放下手里的茶杯,指了指自己:“我叫霍金斯,退伍军人,现在正在大陆旅行
——顺便说一句,我还是把赤身裸体的你从沙漠里捡回来的救命恩人。”
布卢上下打量着霍金斯,目光在他的头发和眼睛上停顿了几秒,才迟疑地开口:“那……大叔,你为啥要救我?”
“大叔?”霍金斯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不满,“你觉得我很老吗?
我虽然三十出头,但比那些同龄就啤酒肚的已婚男人年轻多了吧?
你看我这皮肤,这身材,怎么说也是个优秀又帅气的男人,你居然叫我大叔?
不应该是哥哥吗?你再好好想想。”
布卢眨了眨眼,认真地看了霍金斯几秒,再次开口:“大叔。”
“噗——”霍金斯像是被人扎了心,捂着胸口往后靠在椅背上,夸张地呻吟:“年轻人,你这话也太伤人了,我的心都要碎了。”
“那真不好意思,”布卢面无表情,“你的心实在太脆弱。”
霍金斯无奈地耸耸肩,换了个话题:“你就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连句谢谢都没有?”
布卢抿了抿嘴,眼神依旧警惕:“我说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你是不是图谋什么?我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
“我可没打算从你身上捞好处,”霍金斯指了指布卢身上的衣服,“你现在穿的、住的,还有等会儿要吃的,都是我买的。”
听到“衣服”两个字,布卢脸色瞬间变了,他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身体,眼神里多了几分古怪:“那……那你就是贪图我的身体了?大叔,你竟然喜欢男人?”
“嘿,你这小子!”霍金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嫌弃地摆摆手,“你对自己也太自信了吧?
我当初发现你的时候,只看到一张脸露在外面,还以为是个美人倒在那儿呢。
结果抱起来才发现……嗯,你懂的。
不过看你还有口气,总不能见死不救,就把你带回驿站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当时你体温太低,我还帮你搓了半天手脚取暖,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天都亮了。
至于你没钱这件事——看你当时的样子,用脚想也知道了。”
“……”布卢的脸瞬间涨红,他捂着心口,像是被霍金斯的话扎了心,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才憋出一句:“那真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没有。”
霍金斯笑着挥挥手,没再调侃他,而是问道:“对了,你为什么会躺在沙漠里?能跟我说说吗?”
布卢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酒馆遇美人、被骗走佣金、被扔到沙漠的经历说了一遍。
可他刚讲到“连对方的手都没摸到”,霍金斯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很搞笑吧?”布卢无语地看着他,“那你就继续笑吧。”
“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霍金斯笑得直揉肚子,眼泪都快出来了,“主要是你的经历太震撼了——用命换来的钱全被骗光,还连骗子的手都没碰过,这也太可怜了,哈哈哈哈……不行,我实在忍不住。”
“你够了!”布卢气得脸色通红,他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抓起旁边的木椅就要往霍金斯身上砸。
霍金斯连忙举手投降,好不容易止住笑:“冷静冷静!我错了,不该笑你。对了,你肯定没吃饭吧?
走,我带你去楼下吃好吃的,想吃什么我请客。”
布卢握着椅子的手顿了顿,肚子适时地发出“咕噜”一声。
他尴尬地放下椅子,摸了摸肚子,小声说:“那好吧。”
楼下的餐厅里,霍金斯点了煎蛋、烤肉和面包,满满一桌子食物摆在布卢面前。
少年拿起叉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嘴角沾了酱汁也不在意。
霍金斯看着他的模样,喝了口咖啡,笑着问道:“年轻人,这下满意了吧?”
布卢点点头,嘴里塞满食物,含糊地“嗯”了一声。
“对了,”霍金斯忽然想起什么,“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布卢的动作顿了顿,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霍金斯愣了愣,“不可能吧,难道平时没人称呼你?”
“之前应该有,但是我忘了,”布卢放下叉子,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我当佣兵的时候,因为记不起自己的名字,所以就用眼睛的颜色当名字——他们都叫我’。”
霍金斯看着少年眼底的失落,心里忽然泛起一阵熟悉的心疼——就像当初第一次见到薇尔莉特时,那种想保护她的情绪。他沉默了几秒,轻声说:“原来是这样。”
“我失忆了,”布卢继续说道,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的记忆只有近几年的。
我有意识的时候,正躺在一条河边,是一个流浪艺人发现了我,把我带回了剧团。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就死了。”
“那你还记得其他事情吗?比如家人?”霍金斯追问。
布卢的眼睛亮了亮,语气里多了几分坚定:“我唯一记得的,就是我有个妹妹。
虽然我想不起她的样子、她的名字,也记不起和她有关的事情,但我肯定,我有个妹妹。
总有一天,我会想起来,找到她的。”
他顿了顿,又骄傲地抬起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吹嘘:“后来我跟着那些流浪艺人学跳舞、唱歌,演奏乐曲,四处流浪。
直到几年前,我转行当了佣兵——你别说,我好像天生就会战斗,恢复能力比别人快,动作又敏捷,爆发力还强,其他佣兵都叫我‘战斗狂’。
不过这也算不上名字,只是他们认可我的实力。”
霍金斯挑了挑眉,故意逗他:“哦?你是佣兵?”
“对啊,怎么了?”布卢挺起胸膛,等着他的夸赞。
“没怎么,”霍金斯喝了口咖啡,慢悠悠地说,“就是想到你现在没钱、没名字、没工作,简直是一无所有。”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布卢的痛处,少年瞬间炸毛,他拍了拍桌子,站起身:“大叔,你想被打吗?
我警告你,我这人很冲动,看不惯的人我会立马出手的!”
霍金斯看着他炸毛的样子,忽然想起了薇尔莉特。
他收敛了笑意,语气柔和了些:“我知道你性子急,不过我并不讨厌这样。
说起来,我以前也见过一个和你很像的孩子——明明我是她的监护人,却像逃跑似的把她托付给医院,自己出来旅行。
不知不觉,就冒出这种情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