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室外布满青苔,风铃外壳残破不堪，里面垂着的画满怪异符号的纸条。室内更为破旧，任谁都会担心这屋子下一刻会不会倒下来。
一个男人跪坐在竹席的另一边，身边带着两个少年，一个七岁，一个五岁。
“你看我这两个儿子，将来怎么样？”
对面的老头抬了抬浑浊的眼睛打量面前的两个少年,复耷拉下去。半晌,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左手。”
个子高一点的少年警觉道：“你想干什么——嗷！”
男人一巴掌拍上自家长子的脑袋,“斑,别捣乱！”
个子矮一点的少年抿唇微笑，乖乖把左手伸了过去,右手轻轻扯了一下自家哥哥的衣角。斑不情不愿地照做了。
老头只瞥了一眼，颤巍巍地拿出一套刻满奇怪字符的棍子和木盘摆弄起来。
屋子里头唯一算得上完好的就是角落的香炉，里面插着一整只香，袅袅青烟不疾不徐地上升、消散。静谧的氛围让人的心沉淀下来。尽管什么也不懂，泉奈仍乖乖跪坐着。斑心里直打呵欠，转而盯着那炷孤零零的香瞧。
一炷香烧到一半，头顶那段立着的香灰终于悄无声息地倒到香炉里，和其他灰烬混为一体。这时候老头忽然低声说：“好了。”
斑被唤回了注意力，打起精神盯着这奇奇怪怪的老头，看他能搞出什么玩意儿。他心底对这些东西是有些不屑的，只是碍于对方是母亲的旧臣，没有说什么而已。
男人脊背挺直，语调微微紧张：“怎么样？好是不好？”
“很难说。”
男人的心一沉，看了看自家两个懵懂的儿子，对老头道：“卜星先生直说便是。”
“这个好呢有很多说法……”老头慢悠悠地收拾案几上的东西，“你说家财万贯、富贵荣华，好是不好？一力扫群雄、独行天下，好是不好？”
“当然是好。”男人不明所以。
老头把一排卜筹分门别类排好：“再说英年早逝、半生夭折，好是不好？众叛亲离、举目无亲，好是不好？”
“这……不好。”男人忧虑道，“难道我儿——”
老头抬手止住他的话头，“不要急。”他慢慢把圆盘放到盒子里，“命运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实际上也没有那么坏。富贵荣华无有近友，独行天下孤老一生，英年早逝得偿所愿，众叛亲离得一真心，你说，好是不好？”
男人哑然，“……请先生明说。”
“六道仙人应运而生，所得遗泽绵延子孙六百多年，至今所剩无几。这点，宇智波大人比天下人都清楚。”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妄窥命运已是犯了大忌，若非公主气运所佑，即使是宇智波也难逃反噬。”老人吧卜筹一根根安放在盒子里，慢慢说道，“两位殿下俱是人中龙凤，你若问我其他还可，但是这‘好不好’，老朽却是不能妄下论断。”
男人沉声道：“为人父母，不过求个心安。”
“好是不好……要看心。人们认为值得的，付出生命亦是无憾，认为不值得的，得偿千金也是弃如粪土。都是你的儿子，大人应该清楚他们的秉性。”
男人沉默半晌，低声道：“……卜星先生，明示批语吧。”
老人干枯的手指一指，浑浊的目光转向跪坐着的两个少年。“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一片沉默。
男人张张嘴不知说什么，闭上。片刻艰难地挤出一句：“……可改否？”
“看心。”
其他的没听明白，那个“不寿”听懂了，这不是诅咒他们活不长嘛！斑当即怒气冲冲：“你乱说什么！”
“斑！”
“父亲！”斑抬高声线，指着那老头，“你就由着他乱说？！”
男人定定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子，“斑，你相信命运吗？”
“我命由我不由天！”斑冷冷道，“如果父亲大人光听这个家伙的胡言乱语，就认定我和泉奈未来的‘命运’，一开始还让我们出生干什么？”
男人忧虑的面色划开一丝笑容，“不愧是我的儿子……”
“别人的话听听就好，路是自己走的！这是父亲大人告诫我们的话。”宇智波斑拉起一旁一头雾水的弟弟，“泉奈，我们走！”
“唉？……哥哥？父亲……”年幼的泉奈睁着大眼睛左右望了望，被忿忿然的斑强拉着带出了和室。
“斑就是这个性子……”男人歉然道。
“老朽怎么会责怪殿下。”老人平静道，“大人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吧。”
“尽人事，听天命吧。”男人闭上双眼，喃喃道。
香炉中的香终于烧到了末尾，余烟散尽。
树荫下，两个少年对着靶子训练苦无。一柄柄苦无准确刺穿飘落的樱花瓣，尤其是斑，那力道简直在泄愤。不一会，整棵树树干上扎满了苦无。
“哥哥，你为什么不高兴？”泉奈眨眨眼睛，“是泉奈没做好吗？”
揉揉弟弟的脑袋，斑和缓了表情：“都是因为那老头子搞出来的事，与你无关。”
“哦。”泉奈懵懵懂懂点头，又说，“哥哥，不可以喊父亲‘老头子’的。”
斑的表情狰狞了一瞬，勉强扯了扯嘴角微笑，“泉奈继续训练，哥哥去休息一下！”
“嗯，哥哥快点回来~”
少年点点头，又细心纠正了弟弟的动作才离开这里。拐角处，少年看着自己因无数次训练而布满薄茧的双手，握紧，狠狠捶了下墙。什么父亲！不是老头子是什么！居然听信那些胡说八道……
“你果然还是相信的。”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斑丝毫不意外他的出现，调整了表情转身，挑挑眉道：“一点点而已！”
“正视问题才能解决问题。”男人看着自己的长子，这个高傲的孩子一直不肯接受那个预言。
斑仰头冷笑：“正视？好啊，你说我和泉奈哪个‘情深不寿’，哪个‘慧极必伤？’”
男人沉默片刻，“斑，你一向是我的骄傲。”
“哼，你不如说我和泉奈哪个先死比较爽快些！”斑直视自己的父亲。
“你还年幼，不懂话中的意思。斑，不要妄加揣度自乱心神！”他避开这个话题，“而且，人都会死，忍者比常人更容易死。”
“我可以死在强者的刀下！但是，决不愿败给所谓的命运！”斑大声道，“说吧，我敬爱的父、亲、大、人！”
父子俩四目相对。男人的平静下隐藏着悲伤，斑的愤怒下掩盖着痛苦。
“……你也知道，泉奈这孩子一向聪慧，为人温和却不失冷静，做事考虑的也多……”
斑闭眼，“……我知道了。”
聪慧、冷静？呵呵，那个“不寿”的就是自己了吧。心底的愤怒渐渐平息，斑反而镇定下来。
泉奈没有事……真好。
“不要把事情告诉母亲。”斑低声说。
“还有呢？”
斑转身离开。还有什么？和命运搏斗吧！
男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靠着墙低低地叹息：“让心更坚硬一点吧，我的孩子……”
宇智波家各支多年来各自为政，目前实力最强的宗家一直致力于整合整个宇智波家族。谈判、协议、战斗……斑和泉奈越来越难看到父亲的身影，家里充满着山雨欲来的压抑氛围。
美西子一如既往的温柔平静，她的镇定安抚了两个孩子。
“斑，泉奈，来吃饭了。”
训练完毕的两兄弟惊讶地发现那个男人出现在餐桌旁。
“……父亲。”
他点点头。
一家人沉默着吃完午餐。男人突然对斑道：“你已经八岁了，是时候出去闯闯。明天接个任务，月底前回来。”
“是。”
这次外出，斑遇到了同样出任务的千手柱间，成了他一声纠缠不断的孽缘。
八岁之前，斑认识的多是冷静克制的标准忍者，开朗活跃的千手柱间给他的印象一是礼仪差劲，二是……执着的傻子。
斑的礼仪是美西子训练出来的。美西子出嫁前姓御明正，皇族流传下来的礼仪自然带着普通礼仪没有的贵气。斑平时从不在这方面苛求对他人，所以，他这个行为可以归结为……宇智波遇见千手后的挑刺心态。
一个不顾两家宿怨一直要跟你成为朋友的混蛋，算不算执着？
一个被你冷嘲热讽还要一次次贴上来的家伙，是不是傻子？
虽然刚认识的时候，因为家族宿怨和某人眼力不好把自己误认为女孩子的小问题而打了一架，事后的斑和不过十岁的千手柱间相处得磕磕绊绊，却有了旁人没有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