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嘉月看出谢嫣情绪不对,便让沈弗寒先出去。
她们俩同为女子,有什么话私下说更加方便。
虽然她听得一知半解,但是也大概拼凑出了一个故事,简而言之,沈弗寒曾愧对过谢家人。
谢嫣轻声道:“抱歉,沈夫人,我辜负你的信任了。”
她知道这位夫人很好,从未因为她是外室便轻视她,反而给过她许多温暖。
沈弗忧也经常在她面前提起他的这位嫂嫂,说她温柔又善解人意,几次接触下来,确实如此。
但她接近沈夫人,一直都是别有用心的,因此总是觉得愧疚难安。
虽然现在不必再刻意与沈夫人接近,但是当初的利用却是始终存在的。
“无妨,我知道你是为了你的家人,”温嘉月握住她的手,“你能走到这一步,我很钦佩。”
“您真的不怪我吗?”
“真的,别多想了,”温嘉月柔柔一笑,“比起这个,我更关心你和四弟的以后。”
谢嫣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当初得知自己要做外室时,她并未反对,一副躯体而已,他要了便要了,只要能为家人报仇,她什么都能做。
但是沈弗忧却没碰她,一直到现在,他们最亲密的肢体接触也只是拥吻而已。
她能感受到他不加掩饰的、炽热的爱,可他却能克制住自己,每当快要失控时,及时逃离。
他总跟她说,他会让她做正妻,他们的第一次要留在洞房花烛夜,给她最好的一切。
沈弗忧是个很好的人,她很难不动心。
只是他们之间隔着家仇,她不能动心。
现在没有阻碍了,她却依然迟疑。
许是因为当初存着利用他的心思,他们的关系是从欺骗开始的,她想,以后的结果一定不会太好。
所以,不如不开始。
见她迟迟不语,温嘉月宽慰她道:“若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办,那就不要再想了,再缓几日,总会知道答案。”
谢嫣点点头。
温嘉月询问道:“四弟那边,你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谢嫣立刻便否决了:“我暂时不想告诉他。”
沈弗忧是个敢爱敢恨的人,若是被他知晓她一直在利用他……
她不敢去想他会有多失望。
温嘉月尊重她的决定,颔首道:“我会与侯爷说一声,让他帮着隐瞒的。”
“多谢沈夫人。”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温嘉月便离开了。
推开门,沈弗寒正站在庭院里,仰头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温嘉月走上前去,还未靠近,沈弗寒便转身朝她看来。
“聊完了?”
温嘉月点点头:“咱们回去吧。”
坐上马车,沈弗寒便与她讲起了这桩旧事。
“那时我是大理寺正,与当时的大理寺少卿一同审理此案,我看出此案非比寻常,有许多不合理之处,大理寺少卿却劝我莫要多管闲事。”
“但我当时年轻气盛,也是有几分傲骨在的,真相便是真相,容不得任何人忤逆。”
“于是我安抚过谢家人之后,便想私下向先帝说明,李知澜却牢牢地把持着先帝,两人几乎寸步不离,我一直都没机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家人被处死,却毫无办法。”
后来,他所经手的案子再也没保证过一定会将凶手捉拿归案,但自此以后却从未有过一桩冤假错案。
唯一的一件,他却无力回天。
温嘉月握住他的手,不知该怎么安慰,最后也只能说道:“这不是你的错。”
应该受到良心谴责的人,或许早就将此事忘掉了。
而不该为此耿耿于怀的人,却记得牢牢的,世间之事就是这么奇怪。
马车停下,外面依然热闹。
温嘉月狐疑地掀开帘子,便见他们身处闹市,没回侯府。
“夫君,怎么来这里了?”
“说了带你买首饰,”沈弗寒道,“我自然是记得的。”
“当时不是为了骗四弟吗?”
“不是。”
温嘉月只好走下马车,随他走进一家首饰铺子。
仔细想想,出来走走也好,不然沈弗寒会总想着谢家的事。
温嘉月便拉着他看首饰,拿起两支簪子问他哪个好看,沈弗寒只瞥了一眼便说都要。
温嘉月道:“你一点都不上心。”
她想让他开心一些,暂时忘掉那些遗憾,故意耍小性子让他分心。
“都买了还不上心,”沈弗寒奇怪地看她一眼,“什么叫上心?”
温嘉月微微噘嘴,他一点都不懂。
她将两支簪子放下,又开始挑别的。
沈弗寒忽的转过弯来:“原来阿月是想让我夸你戴哪个都好看。”
“我才没有。”
“我不信,”沈弗寒拿起方才的簪子在她发髻间比划了一下,“这支鸳鸯海棠缠珠簪通体温润,适合阿月。”
“这一支灵芝竹节纹玉簪造型别致,却也低调,阿月不想引人注目的话,买这一支同样合适。”
温嘉月哼了一声:“照你这样说,铺子里没有不适合我的簪子。”
沈弗寒失笑:“你才发现?”
最后两个字隐入街上忽然响起的喧哗声中,沈弗寒下意识护住温嘉月,这才转头朝外看去。
只见街上烟尘滚滚,骏马嘶鸣声声嘶力竭,夹杂着一声声惊慌失措的“让开”。
瞧着像是马受惊发疯,在街上横冲直撞。
沈弗寒眉宇紧锁,正准备将温嘉月安顿好,他出去看看,裴怀英的脸一闪而过。
他怔了下,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人群中爆发出尖叫。
沈弗寒心里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叮嘱一句“留在这里不要动”,匆匆走出门去。
人群中央,裴怀英怒目圆睁,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脑后流了一滩血,往四面八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