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宫中,茶香四溢。
全真掌教马钰令童子给客人奉茶。
赵志敬立于殿中央,此刻正滔滔不绝的讲述着朝廷此次对武林大会的具体安排。
有道是当此危急存亡之秋,诚邀天下英雄,共聚终南山下,众志成城,抗击外虏。
他在归山前,曾同尹志平、郭大侠一起见过宋国官员,对方声称此次官家抵抗心之强烈,前所未有。
在金銮宝典上厉声喝道,蛮夷亡我之心不死,若再退让,祖宗社稷不复,天下百姓罹难。
大宋势必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绝不妥协!
赵志敬说话时声音极大,颇有慷慨激昂之风,在场众人无不振奋。
知道是官家终于迷途知返,知道同外族媾和没有出路,就该如此,早该如此!!
唯独陈钰只是安静的喝着茶水,自始至终都跟个局外人似的,一言不发。
这番姿态,倒叫马钰、丘处机等人心里没底。
王处一对郭大侠使眼色,郭大侠看了眼陈钰,却也并未出声。
直到赵志敬、尹志平两人说完,才开口询问道:“钰儿,你感觉如何?”
陈钰扣了几下指甲,头都没抬,淡淡道:“岳父指的是什么?”
“官家的态度,此次武林大会的可行性。”
陈钰这才抬起头,视线扫过众人,无所谓道:“民间抗虏百载,各地武林大会举办不断,会盟英豪,共击鞑子,也没什么稀奇,至于他赵宋皇帝的想法,恐怕只有他自己清楚。”
众人听他语气,分明是没把天子当回事,重阳宫内,气氛为之一变,不过倒也没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出来指责。
尹志平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当初陈盟主在襄阳,同郭大侠夫妇一起领我等夜袭清蒙联军,浴血奋战,方解襄阳之危,那秦枢密决意叛国,将襄阳数十万军民拱手让与外虏,终究死于陈盟主之手,真可谓善恶到头终有报...”
他叹息了一声,想起回来这一路上听到的风言风语,得知宋廷对于陈钰之抹黑,亦感心头郁结,怒不可遏。
这样一位挽救中原百姓于水火之中的大英雄,居然被冠以“宋奸”“国贼”“叛徒”的名号,陈钰感到寒心是正常的。
他语气愤懑,大有替陈钰打抱不平之意。
陈钰却淡定的很,寒心,寒心个屁。
自打他来此第一天起,就知道宋帝扶不起来,庐州府杀吴诚也好,襄阳城杀秦枢密也罢,完全是自己情绪倒向,跟别人毫无关系。
赵志敬同样叹息了一声:“可事已至此,我看官家亦有悬崖勒马之意,陈教主,此番襄阳之围已解,朝廷不再断绝中原各府与襄阳的通路,陈教主的清白,假以时日,天下皆知,当务之急还是组织群豪会盟,推举一位率领中原武林的武林盟主,抵御鞑子更加要紧。”
他面向马钰:“掌教师伯,而今会盟的消息已经开始分发到中原各门派,地点既然选在终南山下,咱们全真时间紧,任务重,还需全力配合才是。”
“嗯...”马钰轻挥拂尘,看向丘处机道:“师弟,此事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吧。”
“是。”丘处机点头应允。
视线不由得落在陈钰身上,武林盟主需得武功过人,且拥有极强的领导力。
这陈钰武功高强,还曾为北丐帮帮主,当今明教教主,更是在襄阳、西域屡建奇功,倒是盟主的最好人选。
但见他意兴阑珊的模样,像是对此次武林大会全无兴趣,倒是有些不好办了。
就在此时,陈钰放下茶杯,主动询问道:“我听闻贵教重阳祖师同古墓祖师有旧,之前丹阳子曾带我去后山山巅看过那块石头,回去思索,仍有许多地方百思不得其解,几位道长能否替我解答一二?”
众人听他问起王重阳,纷纷正襟危坐,只听马钰温声道:“陈教主请问。”
“能否说说其生平。”
“我倒是知道一些...”郭大侠接过话茬,思索着开口道:“中原武林有五绝之说,东邪黄药师,西毒欧阳锋,南帝一灯大师,北丐洪七公,中神通便是全真祖师,王重阳。”
“数十年前,这五位顶尖高手因争夺江湖绝技——《九阴真经》曾展开过一场激战,最终是重阳祖师胜出。”
东邪黄药师是他岳父,郭大侠只他老人家心高气傲,但对于王重阳,还是相当佩服的。
“不错。”
丘处机跟着开口:“祖师先学文,后练武,曾在河北举义兵,对抗金国,后因战事不利,故旧、属下死伤殆尽,万念俱灰,退居后山活死人墓中,同那...古墓派的女子亦敌亦友,倒是一并闯荡过江湖,可最后还是分开了,在终南山修建了一座小道观,出家为道,先后又收了我们几个徒弟。”
“他的武功大概在什么层次。”
陈钰询问道。
“这...”丘处机等人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师父全力出手,真要说,也只能回复“深不可测”四字。
马钰则柔声道:“师尊晚年虚弱,濒死之际,尚且一指破了西毒的蛤蟆功,真要说具体武功水准,怕是不会比郭大侠弱。”
郭大侠当即摇头,谦虚道:“我哪里比得过重阳祖师。”
“还有件事...”
陈钰顿了顿:“你们知不知道那古墓祖师是怎么死的。”
马钰一怔,垂首道:“却是不知,只听闻她英年早逝,其他消息从未听师父提过。”
清静散人孙不二忽然开口:“周师叔跟随师父最久,兴许他知道一二,不过也难说,师父他老人家道心澄澈,早已摒弃世间情爱,全真与古墓并无往来。”
“周师叔现在何处?”马钰询问道。
郭大侠一拍脑袋:“坏了,他跑出去玩去了,钰儿想找到他恐怕没那么容易。”
老顽童嘛...
陈钰倒是不急,起身准备离开,又对郭大侠道:“岳父,小婿暂居后山古墓,若是不急着回襄阳,还请前往一叙。”
“我是要去拜访一些故旧,答谢一些之前支援襄阳的门派,不过时间还是有的。”
郭大侠笑道,同全真七子道了别,随陈钰一起出了门。
王重阳...
路上陈钰托着下巴,一直在思索,单从郭大侠、全真七子的描述来看,这人虽然厉害,但同样属于寻常武夫的范畴。
而极境,则是远远超越了寻常武夫。
当然不排除老王藏拙的可能性,否则无法解释逍遥子那句“有个道士,先天纯阳”这句话。
通过昨晚的试探,他能明显感觉到这位古墓祖师的性格并不似马钰、孙婆婆等人说的那样。
孙婆婆口中的林朝英要强,清高,是江湖中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女宗师,当初曾以睥睨之姿,轻轻松松的救她于水火之中,事了拂衣去,孤高无匹。
这样的人醒来后干脆成了条懒狗,至死都保有处子之身的她面对自己摸手吃豆腐也毫不在意。
恶念格中,也没有半分波澜,既没有杀他的冲动,也没有嘴上说的,让他继续的撒娇。
陈钰不禁又想到对方恶念中,让他击碎寒玉棺的那一行字。
【懦夫的东西,我再也不要,再也不想...】
这样来看,兴许只有一种解释,此刻的林朝英外表放浪不羁,实则早已是心如死灰,平静无物的状态。
大概率是基于当初与王重阳之间的纠葛。
有一点可以确定。
林朝英在陈钰套话说起王重阳的时候,是正儿八经的无动于衷,既无恨,也无爱。
“钰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郭大侠跟他跟了一路,见陈钰始终不出声,此刻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的说道。
“有,劳烦岳父把襄儿也嫁给我吧。”
陈钰忽然道。
郭大侠老脸一黑,都被气笑了:“你小子,是怎么好意思直接说出这句话的。”
他本以为陈钰要拐弯抹角铺垫一番的。
陈钰停下脚步,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道:“岳父,我是认真的,我会一辈子待襄儿好,今生今世,断不令她颠沛流离,孤苦无依...”
“好!”
郭大侠想都没想,果断答应。
他原本就并非是真要兴师问罪,又岂能不知,郭襄从来就不愿叫陈钰姐夫的原因。
只听陈钰许诺的话语既坦率又坚定,眼神也逐渐柔和下来。
知道自己这女婿不会说空话,他虽忙于襄樊战事,疏于对子女教导,可为人父母,自然希望看着子女称心如意。
“芙儿那边你自己去说,我就不管了。”
郭大侠摆摆手,正色道:“钰儿,我观你言行,似乎对这次武林大会不屑一顾,可还是记恨大宋官家。”
陈钰摇头:“此人对我根本无关紧要,我只是觉得此次武林大会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可以,我希望岳父现在就回襄阳去,最好不要掺和进来。”
“你的意思是,这里面有阴谋?”
郭大侠微微思忖,神色严肃了几分,说实话,现在的他对大宋皇帝也不怎么信任。
但终南山毕竟是全真教的地界,全真七子对他有授业之恩,他还是很相信的,既然选定的是在终南山下举办武林大会,基础的安全的保障肯定没什么问题。
良久,他看向陈钰道:“钰儿,当初我与你岳母路过襄阳,见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士兵眼中满是恐惧,形容枯槁的母亲抱着怀中惨死的婴儿,双目流着血泪,只觉得心中悲伤,说不尽的悲戚难过,所以夫妇二人决心留在襄阳城。彼时我发过誓,终我此生,也断不容他国铁骑踏破襄阳,让悲剧重演,从留在襄阳的那一刻起,我便以身许国,生死置之度外。”
“此次回到中原,便是尽可能的召集天下英雄,继续抵御外敌,倘若宋廷当真倒行逆施,对我出手,倒也是好事一件。”
郭大侠看着他:“郭某虽无才无德,可好歹也有些名气在外面,不敢自比岳武穆,但若是宋帝一意孤行,旧事重演,天下英豪便会知宋廷不可救,到那时,钰儿你可尽举南境、明教兵马起兵,匡扶天下,使百姓安居。你岳母说过,天下事,无论好坏,总要有名义的,但这件事就咱们俩说,回头你别告诉他。”
“不好,不必。”
陈钰直接摇头:“功成之日,自有大儒为我辩经,不过岳父想要答谢故旧就去吧,宋廷就是再愚蠢,也不会在武林大会开始前对你动手。”
两人说着,很快便来到了古墓外。
全真对郭大侠有授业之恩,所以他也不想违背全真弟子禁令,不愿进古墓。
随着天色渐晚,郭大侠起身离开,丘处机已经替他准备好了下榻之处。
陈钰亦返回古墓,刚进去不久,便嗅见古墓中浓郁的酒臭味。
一抬眼,小龙女正跟孙婆婆坐在桌子旁,孙婆婆脸色有些苍白,小昭则在一旁给她喂玉蜂浆。
“怎么回事?”
陈钰开口询问。
听见动静,李莫愁怀抱着孩子从隔壁石室走出,嘲笑道:“姓林的酒喝多了,耍酒疯呢,这老东西劝她少喝点,被丢出来了,真是活该。”
酒?哪来的酒。
孙婆婆虚弱道:“下午祖师醒了,让我去弄些酒水来,她就一直在喝,奇了怪了,以前在古墓,祖师是不喝酒的呀。”
陈钰看向古墓深处,耳畔隐约有古琴声传来。
旋即迈步向内走去,小昭连忙喊道:“公子,小心呀。”
推开那扇封闭的石室大门,酒臭味扑面而来。
但见林朝英一袭红衣,左手提着一坛酒,右手的纤白手指轻轻拨动着面前的古琴。
一缕秀发垂落,原本洁白的面颊此刻已经染上了迷醉的晕红。
抬起头,见陈钰来了,她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道:“你回来啦,来,陪我喝点,这古墓忒无趣的很,什么正常人会选择留在这里,嗝,可笑,可笑...”
“你这一天天,除了睡觉就是吃喝,确实不像什么正常人。”
陈钰淡淡道,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林朝英,古墓祖师,有什么事想对我说吗?”
“嗝,你昨晚,不都问过了吗?”
林朝英饮了口酒,醉眼朦胧,抛去外貌,跟酒蒙子毫无区别。
托着香腮,笑嘻嘻的朝他抛了个媚眼:“还想继续试探?我,知无不答,知无不答。”
“不必了。”
陈钰打了个响指,周遭的石壁瞬间泛起了涟漪,诸多画面变幻。
一只蓝色的蝴蝶缓缓飘落,悬停在他的手背:“我自己会看。”
“哦~”
林朝英直起身子,将酒坛拍在地上,一双凤眸流转着惊异之色,抚掌笑道:“好手段,好厉害。”
逍遥游,此乃逍遥子参悟神书碎片得来的绝技。
有道是天上天下,古往今来,宇宙洪荒,任我逍遥。
随着陈钰右手拨动,周遭的景象一变再变,从林朝英的那位侍女老死,到小龙女进入古墓。
再往前数十载,林朝英的棺椁始终未变。
但渐渐的,一缕白雾逐渐于周遭蔓延,朦胧中,只见一高大身影立于她的棺椁前,许久未动。
“这是王重阳?”
陈钰询问道。
林朝英耸了耸肩膀,满不在乎道:“谁知道呢。”
再向前,雾霭更甚,几乎到了难以看清的地步。
但突然,又豁然开朗起来,画面中,林朝英正在梳妆,转头对身旁的侍女道:“此一去,祸福难知,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小姐~”
那侍女圆脸秀气,可爱单纯,哭着扑进她的怀里。
随着古墓石门打开,那道高大身影携雾霭再至,声音缥缈:“贤妹,该出发了。”
林朝英站起身,同现在慵懒、没正行的样子迥然不同。
眉宇间英气逼人,眼神锐利而坚定,笑道:“正该如此,大宗师岂能受制于人,令人瞧不起,你...能想通,我很高兴。”
说到最后几个字,又隐隐掺杂着几分小女儿姿态,美目流盼,娇艳欲滴:“这次,定分胜负。”
“你跟王重阳,最后去了什么地方?”
陈钰目睹着画面中的林朝英迈步走向灰雾,其实大概已经是猜到了。
身旁的林朝英只顾着喝酒,半边身子侧躺着,晃悠着白皙的小脚儿,扬起头,笑而不语。
陈钰打了个响指,周遭画面碎裂,再度回到古墓之中。
淡淡道:“你二人携手对付某一大敌,最终失败,致你身死,王重阳将你的尸身安置在寒玉棺中,直到被我唤醒。”
“聪明的小夫君。”
林朝英眯起眼睛,轻声道:“不过我也想问,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个能看他人过去的法子,也是你想出来的?”
【恶念一:难道是他?】终极奖励
说话间,两道红绸忽然“嗖”的一声从她袖口疾驰而出。
依旧是古墓系武功,可对比小龙女之前的出手,却是更迅捷,更凶狠。
陈钰不动声色,左右手轻拨,红绸便被他轻松拨开。
撞击在石壁上,只听“砰砰”两声,石块碎裂,足见力道之大。
林朝英右掌拍地,高挑的身子轻巧灵动,已然站立。
眉目冷峻,乌黑的秀发微微飘飞,凤眉横挑,清冷娇艳,俨然有睥睨之色。
下一秒,她那红色的身影以一化多,自数个方向攻了过来。
红绸在石室内纠缠飘飞,陈钰运转金刚不坏神功,左右格挡。
林朝英的速度极快,虽然比不上东方青,但亦是轻快至极,且出招灵活机变,一掌不中,便撤掌为拳,为指,变化多端。
伤害...
一般。
通过林朝英的出招,陈钰能明显觉察到对方的武学积淀早已超越寻常的《玉女心经》。
使用的玉女素心剑法、天罗地网势、美女拳法亦远超原版。
可古墓系的武功不以威力着称这个基础特质还是保留了的。
没用多长时间,陈钰便摸清楚了对方的武功水准,全力出手大概是准真这一级别。
当即不再迟疑,内力运转,右手成掌,信手横拍。
碧针清掌的掌风呼啸而出,将那漫天红绸扯的粉碎。
林朝英眼波微动,下一秒,但见一只粗实有力的手臂破空而来,牢牢的抓住了她雪白的脖颈。
并且几乎在瞬间,她感觉正面的多处穴道一并遭重。
再也动弹不得。
她微微睁大双眼,但见面前青年神色淡然,眼神冷峻。
下一秒,睥睨之色尽去,又回归了慵懒、醉醺的模样。
没好气道:“你厉害,你赢了行了吧。”
【恶念一:试探他】完成
【中级奖励发放:1年精纯内力(目前累计103年)】
“就赢了,就这么简单?忘了告诉你,我这人有个原则,但凡对我动手的,无论是男是女我是一定会打回去的。”
陈钰笑眯眯道。
“这个原则很好。”林朝英郑重表示赞许,举手道:“但是我之前不知道,所以请求下次再算,哎哎,你干嘛~”
她尖叫道,下一秒,两条红绸便被陈钰吸纳过来,缠绕着她的小腿,将她倒吊起来。
陈钰冷笑着抄起根碎木块,对着她的屁股一通狂抽。
“啊哟,疼,啊哟~呕~对不住,这个姿势,胃太难受了,让我吐会儿,吐完你再打~呕~~~”
“狗屁宗师,女酒鬼一个...”
陈钰轻蔑的吐了口唾沫,推门而出,李莫愁咯咯笑着迎了上来。
小龙女歪着头看了这边一眼,待他走远,好奇的推开门。
只见自家祖师正被红绸倒吊在半空中,耷拉着脑袋,睡的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