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多说,李之罔拔腿而走。
这般做派,来人定是不善。说不得早就盯上了他,不然不至于他养伤结束后出来的第一天就能逮到他。
“走什么?不过找你说些话而已。”
刺客身形迅速,比李之罔快上倍许,只稍微功夫就已追上来,只差了个十丈远。
李之罔大骇不已,他竟然看不出身后人的修为,这证明对方的实力至少比他要高上一个级别。
他知道这时候再不行动绝对是坐以待毙,一边奔逃一边拔出剑来,当即便是几道剑气拍出。
却见刺客哈哈一笑,丝毫不惧,两手一抓,竟如捏小鸡般将剑气抓在手中。
“你的剑法有些门道噢,武道十等就能放出剑气。”
刺客说罢,将手中剑气高举,便是横拍回来,而且速度更快。
李之罔更加惊惧,赶忙放出两道剑气抵消掉,随后猛然停步,却是使出舟剑式来,将自己的真身混在一众幻影里。
刺客稍稍止步,端详阵,缓缓道,“仅凭剑气就能制造出幻影来,当真不可小看。这等英才,确是该早点斩杀为好。”
李之罔才不管刺客的自言自语,已缓步挪到舟剑式范围的最外圈,只等一个机会便能逃脱。
忽然间,他感觉视野一黑,本就黑天的环境更为黑暗,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缓缓遮罩下来,欲要将他直接碾碎。
李之罔浑身如鼓颤,几乎就不能动弹。
紧要关头,他爆发出一股绝不枉死的求生动力,疾念口诀,使出逐鹿,变化为麋鹿形态,猛踏而出。
他趁机回望,见着刺客背后升腾起一个十来丈高的黝黑巨人,一只手则按在黑暗里,让人生惧。
尚在考虑逃脱法子,李之罔忽得一个踉跄跪倒在地。起初他还以为自己已被黑手给拍到,随后却发现自己浑身无伤。他这才反应过来,断了条手臂后一直未用过逐鹿,根本不适应三条腿跑动,这才闹了这番笑话。
想即于此,李之罔赶忙变回人形,随后大步而逃,临走仍不忘挥出几道剑气,以拖延时间。
“跑得倒是挺快。”刺客冷哼一声,讥道,“等抓住你,某让你想跑也跑不动!”
说罢,他整个身子如水般开始下沉,整个人竟然完全钻入黑暗中,与其融为一体。
李之罔虽未见过此等灵术,但也明白刺客肯定是借黑暗遁形,而且速度绝对比之前更快。
他脑袋飞转,拼命去想活命法子。
首先是环境。此地无甚人家,光昏月黯,而刺客到目前为止只用了两道灵术,都与黑暗有关,若不想被绞杀,那必须要去有人活动的地方,借此使刺客威势减弱。
再者,刺客选在这个地方动手,而不是他刚从东方云梦那儿离开就动手,证明刺客一定有所顾忌。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逃到诗乐街等人流众多之地。
但现在最为紧要的是,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逃开,只要刹那功夫,刺客就会追上来。
想及于此,李之罔悍然止步,脸上虽凝重,但心志却无比坚定。
只见他不要命地挥出十数道剑气,四面八方皆有,大小咸备,皆凝而不散,正是他一直还未取好名字的无名剑阵,这一次,他没有再用剑阵去困住敌人,而是将自己困在剑阵里。
随后,他便将剑收回剑鞘里,静默不动。
刺客很快便追将上来,见到此番景象,不由一笑,“怎么,你觉着某不能破开这破烂剑阵?”
李之罔豁然睁开眼来,凛然道,“你可以一试。”
“试试便试试。”刺客不多管,抬步即走,似是在自家的后花园散步。他随后又说道,“岭山之后,那齐暮去了哪儿?”
李之罔心中一惊,面上不显。不需要任何的质问,他已确认对面之人肯定是出自深海妖族。
怪不得他来止风这么些日子都没有动手,等着齐轩抵临不久就来捉他,原来是为了齐暮的下落。
他不由得感到庆幸,幸亏一直没有放松戒备,死死保守住齐暮的踪迹,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为好。
“你知道是不是?”
李之罔回过神来,不答,将邪首剑猛得一拔,便见构成剑阵的诸般剑气忽得颤晃不休,有些膨胀如球,有些则缩减如尘,但都毫无例外地爆发出阵阵力量,似要破裂开来。
“爆。”
李之罔轻吟一句,诸般剑气骤然炸开,便见白光四溢,似要淹没一切。
虽占了些口舌,但不过眨眼之间,刺客完全来不及反应,当即倒飞而出,甚至还带着怒腔狂吼不已,根本接受不了自己被耍了一道。
李之罔站在正中,剑气爆开威势不小,他亦是受到波及。但他早做好心理准备,虽是受了些伤,但一直稳当地立在原处,眼见刺客飞出,不敢多留,拔腿就走。
事实上,在这一次之前,他从未试过主动将剑气爆开,这般举动完全是搏命行径。若是没有成功,那就再也逃不了,即刻便会被刺客给抓住。但幸好,他做到了。
此时他所处的地方离东方见的宅邸和将军殿都有些距离,短时间内两地都赶不到,幸好他前面几个月已熟悉了止风城的布局,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便想到了离自己最近的繁华之地。
而这一次,刺客没有追上来。
走在人群中,李之罔不由长出口气,才发觉自己浑身一直在微微颤抖。这一次虽说交战不长,但却是生平危急之最,只要他稍有一个步骤做得不对,那就决然活不下来,而且最后还赌了那么一手。
他的衣服破破烂烂,不时有人侧目观望。
李之罔见此,干脆停下来,在沿街的商铺买了个面具戴在脸上,这才好受些,也不管别人的指指点点。
“李之罔,你在哪儿?!”
忽得,身后响起刺客的声音来,势及百里,如海兽咆哮,整条街的人都能听闻。
李之罔心中一惊,回头看去,只见刺客身临半空,正往下望来。
但他也不怕,这芳桃街酒家众多,来往客人不少,刺客应该只是发泄,绝不敢胡乱动手。
但出乎他的预料,刺客根本不管有没有人在,呼嚎一声,此前见到的黝黑巨人再次出现在他背后,随后整条街竟彻底暗下来,根本看不见一丝光亮。
此番变故,街上行人、酒楼客人、货郎贾贩俱是一慌,一时间嘈杂如火迸,漫天遍地尽是相询、喝骂之音。
“安静!”刺客大呼一声,虽是愤恨在身,但并没有失去理智,用自己的方式安抚道,“给某半刻时间,某还尔等光明!”
当即便有人吼道,“你算老几,速速将这障眼法去了,耽搁老子喝酒,便用你的眼珠子来下酒...”
此人话刚说尽,紧跟着就响起了哀嚎之声,不用多说,这只出头鸟已被刺客枭首。
漫街的声响立时小了些,偶有小儿哭啼声,但都被身旁的父母捂嘴强行压下。
杀鸡儆猴,刺客大为满意,冷笑道,“好了,现在某要查查那厮在哪个角落藏着,尔等只要不作乱,不会为难。”
李之罔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办了。
满目的黑暗,不说一臂之外,就连两手伸到眼前也看不清楚丝毫。只要稍一走动,就会撞到身边人,既无去处,也无出路。
就在他想法子的时候,他忽然发觉脸上爬了什么东西,似乎是一双手。
李之罔虽然不清楚刺客的打算,但也明白一点,如果任凭脸上的手随意抚摸,那一定会被刺客给找到。
想及于此,他赶忙拔剑去斩,一阵恍惚之后,光芒重新出现在他四周,但仅在身侧,更远之处仍是一片黑暗。他望向别处,发现还有一些人同他一样,选择斩去手臂,身边亦是亮起光来。
“找到你了!”
李之罔猛然一惊,回头看去,刺客竟已出现在了他身后。如此这般,他如何还不明白,刺客根本没有什么找到他的法子,诸般所为亦是在赌,赌他会选择斩去手臂,进而暴露自己。
随即,他感觉胸口一疼,往下看去,刺客的一只手已经插进他胸口,轻捏住他的心脏,只要稍感动弹,那就必死不可。
“还跑?”刺客脸上厉色不减,笑道,“若非上头说不能要了你的性命,你觉得自己能在我手上耍这么多把戏?”
李之罔咬紧牙关,不让自己跪下,然后缓缓将剑给抬起。
“想死?这可由不得你。”
刺客轻笑一声,一把将邪首剑给打飞,随后就带起李之罔腾空而走。
忽然间,天色骤变,视野清朗,能够看见往下飘得不再是雪,已不知何时变成了阵阵苦雨。
李之罔没有甚感觉,或者说几乎什么都快感觉不到。
但刺客却觉得如处蒸笼,浑身不自在,他稍一打量,才发现苦雨落地而返,竟全都往他这边过来。
“把李公子放下,我且放你离开。”
迷迷糊糊间,李之罔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想抬头去看,却怎么也提不起气来,骤然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