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玲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脸颊微热,她手放在蒋凡大腿上的伤口处,威胁道:“问你话呢,笑什么笑!”
蒋凡这才收起玩笑的心思,但眼中的笑意未减,他朝钟玲那边凑近了些,低声道:“想什么呢?月月是辉哥的女人。”
“辉哥是谁?”钟玲追问道。
“一个在我初到东莞时,给予了我很大帮助的哥哥。”
长期待在这狭小的医务室里,除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能与钟玲打情骂俏,白天毕竟静躺着。蒋凡已经快憋出新的毛病了。
他将与辉哥交往的过程,详细告诉了钟玲,然后才说起月月。
“月月性子软,但重情义。怀了辉哥的孩子后,却发现最好的闺蜜小凤和辉哥……哎,她接受不了这种双重背叛,没吵没闹,就一个人走了,离开前,她把辉哥划到她名下的股权文件留下。”
他轻叹了一声,接着道:“辉哥找了她很久,都快疯了。现在找到她,不仅是帮辉哥,更重要的是,她很可能知道一些我们急需的东西。”
钟玲之前只知道蒋凡江湖关系复杂,却不知其中还有这般曲折的情义故事。
想到自己刚才那点小心思,害羞道:“原来是这样……那……那找到就好。辉哥一定很高兴。”
蒋凡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是啊……找到就好。只是苦了她了……”
钟玲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守在床边,看着这个男人即使身陷囹圄、自身难保,却仍心系兄弟情义的模样。
那份不自觉流露出的醋意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混杂着心疼、敬佩,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归属感。
…………
蒋家门外的院落里,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宾客造访。
无论是汪文羽这个准儿媳,还是肖雨欣、郝梦、阿萍、王苗苗,还有挺着大肚子的刘晓丽等,都是个顶个大美人,而且穿着时尚,不但引来乡亲的好奇,甚至一些痴心妄想的年轻人也来凑热闹,看有没有天下掉馅饼的美事。
其中还有附近乡村的人,经转弯抹角的亲友关系,找到蒋家,希望汪文羽能像上一次一样,将自己的家人带去东莞打工。
蒋家那间不算宽敞的堂屋里,每天总是挤满了人。乡邻们带着自家腌制的腊肉、新米,或是几把新鲜的蔬菜,借着拜早年的由头过来坐坐,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汪文羽和肖雨欣她们这些从东莞回来的“城里人”。
“文羽,你看我家那个小子,去年初中毕业就在家闲着,能不能跟你去东莞,找个厂子进?不求赚大钱,能学个手艺就成!”一位远房表婶拉着汪文羽的手,热切地说道。
“蒋凡媳妇,我闺女手脚麻利得很,在镇上餐馆帮过工,听说你们在东莞开了好几家饺子馆,能不能带她去见见世面?”另一个邻村中年妇女也挤到汪文羽身边,自来熟地说道。
汪文羽脸上挂着得体而略显疲惫的笑容,耐心地听着每一位乡亲的请求。
她的心其实早已飞到了那座遥远而阴森的高墙之内,担忧着蒋凡的安危,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面对这些殷切的期盼,她感到一阵无力,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安排这些事。
但她不能拒绝,至少不能生硬地拒绝。她看到坐在一旁、强打着精神与老姐妹们说话的蒋母,老人脸上那混合着骄傲、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勉强的笑容,像一根针轻轻刺着汪文羽的心。
蒋凡的消息在村里早已传开,各种猜测都有,母亲承受的压力并不比她小。
她知道这种时候,同样伤心的蒋英和蒋平根本无法应付这样的局面,只有自己来维持住蒋家在乡里的体面和人情往来。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而有力:“表婶,张姨,你们的心意和信任,我和我妈都记在心里。只是现在刚过年,厂里招工也还没开始,而且我们那边最近也有些变动,等局势稳定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一定优先考虑咱们自己乡里的孩子,好吗?”
她没有大包大揽,但也留下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活话。既安抚了乡亲,也给自己留了余地。
肖雨欣、郝梦等人在一旁看着,适时地端来茶水、糖果,巧妙地帮着岔开话题,或者将一些过于热情的乡亲引到一边闲聊,分担着汪文羽的压力。
不知不觉中,时间来到正月初五,工厂初八开工,次日大部分亲友就要动身离开四川。
夜深人静,蒋家老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汪文羽躺在客房的床上,听到蒋母极力压抑却仍隐约可闻的翻身叹息声,心如刀绞。
白天,蒋母在人前努力维持着笑容和体面,热情招待着络绎不绝的乡邻;可一到夜晚,那份对儿子深切的担忧和无助,化作一声声沉重的叹息,敲打在汪文羽的心上。
当身边的蒋母的呼吸声平稳以后,汪文羽轻手轻脚地起身,敲开了蒋家姐妹的房门。
蒋英和蒋平也都没睡,两人正靠在床头,脸上同样写满了忧虑和疲惫。见汪文羽进来,蒋英往里挪了挪,示意她坐下。
“姐,平平,”汪文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带着一丝沙哑,“妈的状况,你们也看到了。我担心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会垮掉。”
蒋平的眼圈立刻就红了,哽咽道:“嫂子,我也知道,妈晚上根本睡不着,白天还要强撑着……我看着心里难受死了。”
蒋英叹了口气,这个向来坚韧的女人此刻也显得十分无力:“我们都知道妈心里苦。二流子的事,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心上。可这里是她的根,她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街坊邻居都在,她舍不得,也放不下这个脸……”
“我知道妈舍不得。”汪文羽握住蒋英的手,眼神里充满了决心和恳切:
“但眼下,没有什么比妈的身体和心情更重要。我在想……我们劝劝妈,跟我们一起回东莞住一段时间?换个环境,离开这个到处都是打听和猜测的地方,也许她能稍微喘口气,心情也能好一些。我们在她身边,也能更好地照顾她。”
蒋平立刻点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觉得嫂子说得对,在这里,妈整天触景生情,还要应付那么多人,太累了。去东莞,就我们自家人在一起,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