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清清冷冷的声音,从玉奴的背后传来:
“那是客人。”
玉奴狠狠地瞪了大月女人一眼,躬身退到了六姑娘的身后。
“你不自我介绍一番吗?”
六姑娘坐在桌子旁,接过了婢女递过来的茶杯,态度温和地看着她。
那女人生气地一把冲到了六姑娘的面前,气呼呼地说道:“你配吗!”她看着六姑娘落落大方,毫不在意地坐在那里喝茶,更生气了:“不是说,你们这里的女人最看重礼数吗!比看看你,满身脏污,一见面就要动手打人。看来,你这样的女人,也不怎么样!”
她来大月不久,谢景行便找了个妈妈,来教她规矩。
她学了几日规矩,自认为规矩已经好很多,便开始当着六姑娘的面,说她这个从会拿筷子开始,就日日学规矩的名门贵女毫无规矩。
这可真是六姑娘长这么大,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抱歉。”
六姑娘大大方方承认自己的失礼,
“方才茶不小心扫到了身上,还未更衣,确实是失仪。”
她说:
“只是,你是客,我是主。”
“你一位不知礼数的客人,如何指责我这个主人?”
六姑娘的质问,让大月的女人气的大喊大叫:“你个贱东西,你敢说我没规矩!”
她都要气死了!
她都学了这么久的规矩了,怎么可能一点规矩都没有!
“你说你有规矩,那为何我一进门你问都不问,就对我动手?”
“又为何,我客客气气与你说话时,你三番四次地辱我?”
六姑娘挑眉,不紧不慢地和她说话。
“你!”
大月女子想要回话,却被六姑娘抢了先:
“你也别说,我们大周的姑娘们伶牙俐齿。”
“依我看,你们大月的女子,倒是一身蛮力,没有半分女子的温婉。”
六姑娘轻飘飘的几句话,气的大月女人彻底丧失了理智。不管不顾地抽出了腰上的鞭子,对着李姑娘就抽了过去。
玉奴眼疾手快,大月女人手中的鞭子,在空中画了一个很好看的花儿,落在了桌子上。
小檀木做的桌子,立刻成了两半。
大月女人还觉得不解气,又朝着六姑娘甩了过去。
在那鞭子即将要落在六姑娘身上时,文妈妈眼疾手快,重重地撞了过去。撞开了六姑娘,那鞭子重重地砸在了文妈妈身上。
皮开肉绽。
鲜红的血,不过瞬间将文妈妈的衣服染成了血红色。
浑身无力地瘫软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怎么样?”
大月女人并没有觉得自己犯错,得意地看着六姑娘:
“我们大月的女人,解决事情的办法,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要我说啊,还是你们大周的女人太弱了。”
“才一鞭子,就半死不活了。”
她还啧啧了几声,颇有点惋惜的意思。
六姑娘气极。
她吩咐着玉奴:“让人去请郎中过来,给文妈妈看诊。”
玉奴忙应了一声:“是,”吩咐着在屋里伺候的丫头,先是将文妈妈抬到了里屋,又遣了丫头去外面请郎中。
六姑娘从没有觉得,她特别厌恶一个人。
这个大月来的女人,很幸运地成了她第一个厌恶的人。
她在大月女人震惊的目光中,抬手,重重地打了她一个巴掌,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谢景行的亲妹妹,行六。你可以称呼我,六姑娘!”
大月女人手中的鞭子,顿时落了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你真的是六姑娘?”
她若真的是六姑娘,那她刚才打了她身边人。按照那个妈妈教她的规矩,打了她身边人,那就不是在打六姑娘的脸。
打了六姑娘的脸,那不就是打了阿景的脸?
那阿景还能喜欢她了吗?
她打了阿景的妹妹,阿景会不会讨厌她了?
若是阿景讨厌她,那她是不是就要跟着那些人回大月去?
这、这怎么能行?
大月女人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浓烈的不安。这股不安促使着她急急忙忙地和六姑娘赔礼道歉:“对不起啊,六妹妹。我不知道是你,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打人的。”
她本想要在六姑娘面前留个好印象,但她出身在大月,从小又都是舞刀弄枪,力气特别大。
一不小心,力气用大了,就把六姑娘的衣服袖子给拽下来了。
大月女人看着手里半截儿袖子,在看看脸色比之前更难看的六姑娘,惴惴不安,“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六姑娘冷硬着脸,抢过她手中的半截儿袖子,脸色难看地进了内室:“玉奴,让人去将准备好的衣服拿过来。再让人,赶紧去把谢景行给我找回来,立刻、马上!”
最后几个字,六姑娘几乎是咬牙切齿。
玉奴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六姑娘脸色不好,识趣儿地没多说话,赶紧吩咐人去拿衣服,去找谢景行。
在大月女人不止一次不安地伸着脖子朝外面张望时,谢景行哼着小曲儿,心情畅快地出现在了她的眼中。
她欢快地跑到了谢景行的面前,热情地抱着他的脖子,笑的牙不见眼,“阿景,你回来了!”
“嗯。”
谢景行一把把她从自己的身上扯下来,很不高兴地说道:
“我都跟你说过好多次了,这里是大周。”
“把你在大月的脾气收一收,免得日后你惹到了谁,倒是不好收场。”
谢景行有点后悔,将她留在大周了。
“你说的我都知道。”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说话、吃饭,就连睡觉,都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她应该是草原上自由奔放的马儿、雄鹰,而不是困在这精美牢笼的一只很好看的鸟儿。
可是,这里有阿景。
所以,她愿意成为一只华丽,供人观赏的鸟儿:
“我在努力和妈妈学规矩,念书认字。”
“乖。”
谢景行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
“等我父亲回来了,我就带你回家。”
“我家的姊妹很多,总有一个会和你合得来。”
“到时,你就不会这么孤单了。”
“好。”大月女人的笑容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大哥。”
六姑娘忽然出现在了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谢景行。
谢景行慌忙推开还靠在她身上的大月女人,不自然地扯出一个笑意,“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不来,怎么能知道大哥是这样一个情深义重的人。”六姑娘走到了桌边,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