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云栖砚居的雕花窗棂,余顺已扎在练功场中央站桩。
晨露沾在他青色练功服的衣角,拳风扫过时簌簌滴落——这二十年的习惯,早成了刻在骨子里的生物钟,少打一套,浑身都透着别扭。
一套八极拳刚起势,身后就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莫云汐也换好了练功服走了进来,整个人神采奕奕,看样子昨晚没少受到“滋润”。
余顺出拳的动作没停,眼尾扫过她:“实验室那边还没信?”
“你当人家是玄武的人,半夜不睡觉去守着样本?”
莫云汐笑着抬手,“不过我跟首席说了情况,她刚回消息,早饭都没吃,正往实验室赶。”
“那得谢谢你这位朋友,忙完了我请她吃饭。”余顺收拳转身,刚要再说,就被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打断。
冷启轩穿着迷你版练功服,小皮靴踩得青石板哒哒响,扑到余顺腿边:“爸爸!你怎么不叫我?昨晚说好一起练功的!”
“见你睡得香,想让你多睡会儿。”余顺弯腰揉了揉儿子的头发。
“曾外祖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我每天都早起的!”冷启轩仰着小脸,一本正经地纠正,“爸爸,我要跟你比谁出拳快!”
一家三口在晨光里分占练功场两角,拳风与剑影缠着凉意,直到朝阳爬过高墙,才笑着收了功。
餐桌上摆着小米粥、水晶虾饺,冷启轩正用小勺子舀粥,莫云汐和余顺的通讯设备突然同时响了——余顺的手机铃急促,莫云汐的YY短讯提示音轻脆。
余顺瞥见来电显示是“郑舍恩”,起身往廊下走。
莫云汐点开短讯,首席朋友的消息带着附件跳出来:“凌晨送检的废水报告已出,异丙醇超标37倍,远超正规药企峰值,确认含新型毒品合成残留——与摇头丸等成分匹配度88%。”
附件里的检测单上,红色“不合格”印章像淬了火,在晨光里格外扎眼。
金家“药企制毒”的猜测,终于落了实锤。
她刚按灭手机,余顺就攥着手机进来,眼底藏不住兴奋。他先看向冷启轩:“启轩,吃饱了吗?”
“吃饱啦!”
“让小英阿姨带你去院子里玩会儿,爸爸和妈妈有正事要谈。”
余顺话音刚落,保姆小英就看出两口子眉宇间的凝重,连忙上前牵住冷启轩的手:“轩轩,咱们去看刚开的月季好不好?”
等院子里的脚步声远了,余顺把手机往餐桌中间一放,开了免提:“深城有信了!舍恩哥说,海警凌晨在‘乱石岛’找到了金猛的快艇——那岛就块破礁石,金猛藏在山洞里负隅顽抗,交火十分钟才被按倒。
张彪更绝,毒瘾发作被金猛捆在石头上,海警一进去,他先喊‘给根烟’,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他指尖在餐桌边缘敲得急促,力道比刚才重了几分:“舍恩哥,转告李队,金猛绝不能出事。
才让多吉、洛桑坚赞的例子在前,看守所必须加岗,不管是武警还是咱们玄武的人,24小时盯着,不许任何人单独接触他——尤其是送水、送饭的,都得搜三遍。”
顿了顿,他声音沉得发紧:“另外让李队赶紧审张彪,毒瘾上来的人最没骨气,我这边已经拿到金家制毒窝点的实锤了,说不定能从他嘴里撬出运毒的路子。”
“明白!我就在李队这儿!”
郑舍恩的声音刚落,听筒里就传来李振南的大嗓门:“余少放心!武警已经调去守看守所了,川省和金陵的干警上午就到,三个案子并案的手续一上午就能批下来!
从远航物流搜的毒品,跟阿三国才让多吉案的成分一模一样,这绝对是特大涉毒案!”
挂了电话,莫云汐端来一杯温牛奶,笑着递过去:“看你这眉飞色舞的,就这么高兴?”
“能不高兴吗?凯瑞的废水实锤了,金猛也抓了,这是实打实为民除害。”
余顺接过牛奶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得去趟南海,把检测报告给二师兄看看——有了实据,他也好定下一步的调子。”
南海办公区的静室里,檀香还绕着墙上的松鹤图。
莫家兴捏着检测报告,指腹在“异丙醇超标37倍”那行字上反复摩挲,纸页都被磨得发毛。
他抬头看向温总:“老温,你看这……”
温总没接报告,目光钉在窗外的松树梢上,眼神冷得像腊月的冰:“金懔禥这老东西,真是把我当傻子耍。”
他转身时,指节捏得发白,骨节泛出青痕:“第一,让市局联合药监,以‘药品生产违规’的名义先封了凯瑞和金科的厂区——别声张,就说是常规检查,免得金家狗急跳墙;
第二,我得想办法把苑茹接回来,金家现在是困兽,保不齐会拿她做人质。”
提到小女儿时,他的声音软了几分,可一说起外孙金赫轩,又沉了下去:“至于赫轩……随他去吧,金家养废的人,救不回来了。”
余顺坐在一旁,听着两人定调,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这种涉及顶层决策的对话,本不是他该旁听的,坐得越久越觉局促。
等温总话音落,他立刻起身:“二师兄,温总,既然事情有了方向,你们忙,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再通知我,我就先回去了。”
这句话刚出口,他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着“郑舍恩”的名字。
可接通后,听筒里传来的不是熟悉的声音,而是像破风箱般的急促喘息,裹着电流的杂音:“老板……刑侦大队外面……有狙击手!”
郑舍恩的声音压得极低,背景里能听见队员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就在你上次说的那栋高楼顶层,水箱旁边!我们已经围上去了,我打完这通电话就……”
“等等!”余顺的心脏猛地揪紧,声音瞬间提了起来,指尖攥得手机壳发响,“别轻举妄动!那狙击手说不定是诱饵!让队员先守住楼梯口,等……”
话还没说完,听筒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砸在水泥地上,紧接着就是队员的嘶吼:“舍恩哥!小心!”
余顺对着听筒大喊:“舍恩哥!舍恩哥!你怎么样?!”
可电话那头,只剩下单调的忙音,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静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莫家兴和温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色——金家还没动手,倒有人先对金猛的“看守者”下了手,这背后的水,显然比他们想的还要深。
余顺握着手机,指节泛出青白,指尖控制不住地发抖,可眼神却越来越锐利,像淬了冷光的刀。
他猛地转身看向莫家兴:“二师兄,我得去趟深城——郑舍恩是我派去的,他不能出事!”
莫家兴看着他眼底的急色,知道这小师弟已经拿定了主意,当即点头:“我让军区派架战斗机送你过去!”
又连忙补充,“你务必小心,大白天敢在刑侦大队附近动枪,背后肯定有人撑着,千万别冲动。”
余顺没应声,只是快步往门外走。
郑舍恩跟着他的时间不算长,却始终尽职尽责,他早把对方当成了像阿南一样的兄长——更何况,郑舍恩还是阿南的大舅哥,要是出了意外,他连阿南和郑秀妍都没法交代。
晨光透过走廊的窗,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带着一股不容回头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