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荣跌坐在鱼窝棚前不到两米的平地上，脚髁上夹着一个捕狼用的钢夹子，夹子两侧的对口上排着锯齿，锯齿嵌进皮肉里，鲜血直流！
看见华子出来，康荣惨叫哀求道：“华子，村长，救救我呀。”
“康三懒子，你来这里干啥？我那是准备夹狐狸的！说，你上我的窝棚里干啥来了？”
康荣抱着大腿：“你和老蔡，她……”
“你他妈放屁，人家是到我这来买鱼的。她正帮我修理船棹呢。”华子用手使劲一拽钢夹后面的绳子，康荣又是一阵惨叫。
华子逼问：“说，你是不是要偷鱼？”
“不是。”
“还他妈嘴硬。”华子又一拽绳子，康荣撕心裂肺的叫了起来：“我说我说，我是来偷鱼的。快放了我吧——”
华子骂道：“你他妈的在我的鱼窝棚周围转悠好多天了。我早知道你要偷我的鱼，老子今天非夹死你不可！”
康荣哀求道：“华子村长，我不是人。我是踅摸好些天了，可是从来没下手哇。今天要不是看见蔡大屁股……”
“嘿！你他妈还没安好心呐。老子送你去派出所。”
康荣：“别别别呀，华子村长，我就是一时嘴馋，想弄两条鱼吃。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华子冷哼道：“再他妈在我这儿瞎嘚瑟，我他妈直接把你扔到大酱缸里去。”
华子用脚一踩钢夹的弹簧后柄，对口张开。康荣飞快地抽出腿脚，两手抱着，滚到旁边。蔡香萍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屁股，也不知道是乐还是痛。
康荣：“我的妈呀，疼死我啦！”
“还他妈有脸叫唤，滚！”
康荣爬起来一瘸一拐，绕出柳条橦回家了。
蔡香萍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华子，你小子太厉害了。这回康三懒子下辈子都不敢来嘚瑟了。”
华子收起钢板夹，又把另外两个埋在土里的钢夹取出来，扔进鱼窝棚。
蔡香萍：“华子，我的任务完成了。屁股还夹伤了，回去你得给我涂点紫药水儿。咱们先回你家。”
“等等。拿两条鱼回去，紫药水儿让柳青青给你拿。”华子把两条鲤鱼从网箱里捞出来装进鱼篓递给蔡香萍。
蔡香萍：“这……，我没带钱。这么大的鱼，我也买不起呀。”
“说什么呢，谁找你要钱了？拿回去吃吧。”
蔡香萍感激的看着华子：“华子，你对我的恩情，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华子心里骂道，你他妈说八百回这辈子忘不了我的恩情，用不上一年你就忘得一干二净！
蔡香萍拎着两条鱼回到家里，家里现在没有人。最小的姑娘张丽秋都进城里跟着姐姐做买卖去了。儿子张国良现在跟柳子富比跟她这个当妈的都亲。
她把鱼放进盆里，一边收拾一边想着华子。
华子这种男人没有那个女人不喜欢，她更喜欢。可是华子不可能做她的男人，他和柳青青的感情，蘑菇崴子屯儿的母猪都明白。
儿子喜欢柳子富，可是柳子富明显看不上自己。
再有就是死了老婆的孙信仁。可是这个孙信仁，先骗了康淑君，又休了康立芹。蔡香萍根本信不过他！
比较那些寡居的女人，白凌云（不知道她是不是跟男人真的结过婚没有）、葛长缨都比自己强得多。再有就是康淑君，可是她的俩姑娘都有出息，尤其是大妞，将来就是华子的媳妇儿。那老康将来还不是华子的家里人？
还有就是曲惠勤！他妈的，本来还以为给她当干妈能得着不少便宜，没想到却把自己男人拐跑了。现在又跟华子黏黏糊糊，隔三差五扭着大屁股往华子家跑。
她正在心里暗骂曲惠勤，梁大山炮叫了一声“干妈走”了进来……
张梁子、张丽秋没在家，这两条鱼在蔡香萍手里便宜了梁立冬！
女人要发疯，观音菩萨都得懵。
蔡香萍被梁立冬撩饬一会儿，就顾不得屁股疼了……
蔡香萍要嫁给干儿子梁立冬！一时间成了蘑菇崴子屯儿的爆炸新闻。
蔡香萍自己想嫁给谁，谁也挡不住。可是不听听华子的说法她心里还是不托底。思量再三，她还是心神不定的上了东岗子，来到华子家。
蔡香萍看着华子：“华子，我和梁立冬的事儿你是不知道了？”
华子：“梁子早就跟我说了，那孩子哭了。可是这种事儿女也管不了。你要清楚，梁立冬是个嘴炮大屁眼子，不能随便搭伙。必须到法院报告张宝利失踪，然后申请和张宝利离婚。只有和张宝利明确离婚后，然后还要和梁立冬登记结婚，否则按非法同居论处。”
蔡香萍：“其实我不稀罕梁立冬，可是曲惠勤拐跑张宝利，曲惠贤堵着我家门破口大骂，我得出口气！蘑菇崴子屯儿这么多男人，我最稀罕你。可是你能娶我么？不可能啊。我不想离开蘑菇崴子屯儿，不想离你太远。蘑菇崴子屯儿只有梁立冬了。”
华子：“我们帮你可以，可要是在梁大山炮那里，我们就算想帮你，小梁子都不能让。梁大山炮太懒，除了一张嘴，干啥啥不行。他能养得起你？”
蔡香萍：“不指望那个。只要我懒得动的时候他能给我做饭递水就行。除了够自己吃穿零用，钱都在孩子手里。”
华子：“唉，我还想你跟着康淑君跑山，然后穿上呢子大衣打扮漂漂亮亮，在村里、进城里显摆显摆。这样二妞丽茹她们的山货就能兴旺起来”
蔡香萍：“这你放心。你姑干活儿赚钱都让你练出来了。跑山采山货，老康拉不下我。其实我也知道梁立冬是个什么玩意儿，可是你说我这辈子……”
华子：“姑，我理解你。只要你自己留个心眼儿，别让他坑了。我会跟梁子他们说明白。”
蔡香萍哭了。她这前半生，嫁给了一个不靠谱儿的男人，找了几个只想占她便宜的破鞋。唯一一个她打心底里喜欢，对她绝对够意思的男人是华子。可是他们的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根本无法走到一起！
两个月后，相差十多岁的蔡香萍和梁立冬两个人还真的大模大样到华子家开证明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华子还真给两个人写了证明信，把两个人送出房门……
蔡香萍他们上午走的，下午她的二姑娘张丽艳闯进华子的家门：“华子哥，你怎么给他们开证明啦？”
“我凭啥不给人家开？”
张丽艳：“屯里人都议论出大粪来了。干妈嫁给干儿子啊。”
“干儿不是儿，家里钻进贼。正经嫁娶，不比搞破鞋好么？又没血缘关系。”
张丽艳：“他们相差十多岁！”
华子：“哪条法律规定相差十多岁就不能结婚？”
张丽艳：“干妈嫁给干儿子，都赶上梁立冬的亲妈了。呸！”
华子：“人家虽说不好听，但合理合法。不管跟梁立冬过得咋样，总算不用你们操心啦。你应该去她家看看，多给鼓励。主要是小梁子，那天把大家哭得个个心里不好受。你妈那天跟我说这事儿的时候，她也哭了。其实，她跟梁立冬没啥感情，就是跟曲惠勤置一口气。”
张丽艳：“跟她置什么气呀，那是我爸搞破鞋。华子哥，你说我这爹妈咋都这样啊？”
华子：“其实你妈能吃苦，能过日子。”
张丽艳：“我知道她喜欢你，可是这也太不靠谱儿了。”
华子：“其实刚成立生产队的时候我没看好她。可是这几年摸爬滚打走过来，我发现他谁的话都不听，就听我的。我一个人过日子，只要出门儿，跟她打一声招呼就成。尤其是白凌云瞎鼓捣那阵子……。我都把她当我妈了。父母的事儿，别多管。”
张丽艳：“女人这一辈子，唉——”张丽艳也哭了。
哭了一会儿才说：“华子哥，还是你有正事儿。那么多女的，你就看好大妞姐。说实话，蘑菇崴子屯儿女人就大妞姐稳当。”
华子：“你不也很好么。就你那厉害脾气，不找个稳当的还不天天打架？现在小日子多省心。”
张丽艳：“还不多亏你。你说我妈找了那么多男人，就你一个算找对了。非得嫁给梁大山炮！其实她每次上你这来我们都清楚，也没人管她呀。”
华子：“我可不敢，对不起大妞。也没法面对你们姐妹和小梁子。咱们年纪都不小了，谁不要个脸面？尤其岳友国做小人儿扎我，我真的吓坏了。再也不敢胡来。”
张丽艳：“你跟曲惠勤没有那事儿？”
华子一激灵：“别胡说，真没有！他们家那第一骂，谁惹得起？”
张丽艳：“哼哼，梁大山炮说的真真儿的，说你和她在曲家蔬菜大棚里……”
华子：“呵呵，这种话你也信？我家大房大院，一个人。还在他们家蔬菜大棚？我疯啦？你回去给小梁子洗洗衣服，晚上我去柳叔那再劝劝他。”
秋收过后，在生产队结了账，蔡香萍领了结婚证，只带着一床被褥一身衣服一张嘴，睡到了梁立冬的炕上。
无奈之下，华子把刚满十八岁的张丽秋调进县城商场。家里只留下张梁子一个人。
华子回到家，却见曲惠勤正坐在自家的炕上跟大妞说着闲话呢。
她给华子家送来几捆冬菠菜。
寒暄了几句，曲惠勤转弯抹角打听梁立冬和蔡香萍的婚事。
华子：“怎么？听说梁立冬要结婚，心里后悔了？”
曲惠勤：“谁后悔呀？我现在种地卖菜有吃有喝有穿，一年顶那时候三五年的收入。他才该后悔呢！我听说还要养地鳖虫？”
华子：“不后悔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地鳖虫是一种药材，能不能卖钱谁也不知道。但是我肯定他长不了。”
“哦？”
华子：“地鳖虫是药材不假，可使用量不大。多数方子已经弃用，难弄、有毒，不可能大批量炮制。咱们种粮种菜就不同了，上顿吃了下顿还得吃，谁能省得下？别人没有咱们有，别人有了咱们好。只要有张嘴他们就欠咱老农民的钱！”
曲惠勤：“呵呵，华子这张嘴就是会说。给你家拿两捆冬菠菜，拌凉菜下酒吧。”
华子：“你家大爷就是厉害！这月份儿能种出菠菜来。这要是拿到市场上去不得卖一块多钱一斤呐”
曲惠勤：“就能拉到喇嘛庙，县城太远。盖上棉被都得冻。”
华子：“你找二妞啊。她那可是松花江微型，装进去半个钟头就到啦。”
曲惠勤：“腆脸求人家？”
华子：“公平交易，你给她点运费不就完了。”
春播以后，人们奇怪的发现，从打租车起垄之后，只有蔡香萍一个人扛着刨埯镐，背着种子袋出去种地。从来没看见梁立冬出现在田地里。
只要有人打听怎么没见梁立冬，蔡香萍就回答，他在家听收音机里的土元养殖技术呢。
再问就是在家养土元，离不开人。
春播大忙，秀女下床。连白凌云都得下去种地。
白凌云还真不赖。大体格子大屁股可不是白长的，干活儿动体力顶一个男劳力。还有长劲儿，男人干一天活儿回家就养巴登。她却还能养猪喂鸡，串门子。毕竟是从生产队出去的，各样农活不用学，拿起来就干。
生产队的大片地都是仰仗东方红七十五机播，连缓坡地都可以用手扶拖拉机和柳子富的马拉耲播。
播种完最后一片耕地，大家收拾农具家伙，准备歇个一两天，结伴上山。却见蔡香萍扛着刨埯镐，背着种子口袋，往南边地去了。
白凌云：“梁子，你妈他们苞米还没种完？”
张梁子：“不知道。”
李清华：“这个老蔡，有福不享，跑去给梁大山炮当奴才。”
白凌云：“我前天去梁立冬家了。就在屋地墙角能有一平米的地方圈出一块地方，说是土鳖虫正产卵呢。我就纳闷，就算那玩意儿是金豆子，也得下地呀。两个人一垧地，都靠一个老娘们儿。”
康立梅：“她是嫁了个男人还是找个爹呀？华子，你得管管。”
华子一屁股坐到地上：“管？我怎么管？你说这个蔡姑，从打带她插组就跟她家操心。孩子们都听话，就是她起起伏伏进进出出，老病秧子没脉——治不了啦。再说她自己愿意这么干，别人能管得了？”
李清华：“撂家伙了。你是不是又要进城？”
华子：“进城也只能去北门外市场。蘑菇崴子屯儿依依农副产品商场不让我去啦。现在二妞是大拿，张丽茹是业务经理。连满自由都跑后勤去了。国咏梅的指令。”
白凌云：“那可太好了。这下让你来来回回嘚瑟。”
华子：“不让去更好。咱们采药采山野菜，照样蹲市场赚钱。梁子，启动老解放，铲地之前咱得去砖厂把盖房的砖瓦木料弄进来。”
李清华：“华子，你要帮梁子盖房？”
华子：“不但他家。今后西岗子尖儿上的人家慢慢都得搬到东岗子。梁子家是个样板儿！让他妈后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