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步跟从我的赵愠闻言沉默了一会,随后面无表情地讲道:
“少爷,我想学医术。”
“为什么?”
“我想如果某一日少爷受了伤,我能多帮少爷一分。”
闻言我笑了笑,摸了摸赵愠的头发。
“用不上,等你剑技七段的时候,你就会学会【血·祭】的第二式了。到时候你也就有了为别人使用【血·祭】的能力,也就能给别人治病了。你也不用太急,我估摸着你也快突破了,都是水到渠成的事,不用太放心上。”
“好的,少爷。”
剑道和剑技的突破很大一部分都取决于“心”。除了客观上的战斗技巧与剑气威力,总量和精纯度以外,理论上只要这个人的信念足够坚定,因某些事物而对力量的渴求达到一定地步,那他境界上的突破不说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吧,至少用平步青云来形容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赵愠的内心是十分坚定的,因为她心中有且只有我。你光看她能跟我从星落城出来,跑到破东城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就能看得出她的心到底有多坚定了。
可如此坚定的内心,境界突虽说不慢,但却也算不上快,实在是有些蹊跷,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些东西极力地压制着不让她提升一般。
那东西就像是……
我抬头看了看湛蓝的天空,心中思绪萦绕。
赵愠身上有秘密,而且一定是不小的秘密。
但不管赵愠背负着什么,我这个当少爷的,都会保护好她的。
在林中徐徐踱步,沿着小溪,同赵愠共享这秋初淡暖蓝天下清冷静谧的林间。
上一次这般平常而又温馨的时光,还是在将近七个月之前。
“赵愠。”
“我在,少爷。”
“你觉得以前在星落城时的生活,和现在在破东城的生活比起来,哪一个更好啊?”
“如今的生活更好。”
赵愠不假思索地答道。
“为什么啊?”
女孩伴着自己的男孩慢慢地于林间游拽着。
她默声片刻,而后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因为少爷在星落城的时候,会有人多人看不起少爷,还会惹少爷的麻烦。但是在破东城,少爷会受人尊敬;少爷在星落城没什么朋友,但在破东城有婇霞,婇琳,绯烟小姐,苏小姐,小秋,洛笛等等等等很多很多的好朋友,而且我先新以后还会更多;少爷在星落城时要时时刻刻防着同为夏姓的血亲,但在破东城这方面的顾虑则会小很多。”
赵愠将这些日子她眼中所深深印在脑中的自家少爷娓娓道来,对于少爷的那些不起眼的改变,她数如家珍。
“最好的一点是,少爷自从来破东城后,笑得更多了,不是以前看到夏周时那样阴阳怪气的笑,而是那种……那种……很好的笑。”
“很好的笑”?你还是不太会用修饰词呢,我的第一侍卫。
“不是哦。”
“那是什么呢,少爷?”
“是你的感受,不是你少爷的。”
“少爷的,也是我的。少爷感觉破东城好,我就也觉得破东城好,少爷开心,我也开心。”
“可自从来了破东城,你少爷和你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睁眼闭眼都只有彼此了。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难道你心中不会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吗?”
女孩闻言缓缓扬起头,析过微黄的叶子望向蓝天。
默不作声的少女,在伴着最亲近之人的身边时,所望向的天空中又寄予了些什么心思呢?
“会的,会有那种奇怪的,不好的感觉。绯烟小姐还好,不过其他人,比方说婇霞,婇琳,还有白珂。如果少爷和他们走得很近的话,我就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想把他们砍死的冲动。”
怎么会有病娇属性啊?!
是因为感情全都藏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后面所以导致我根本觉察不到这般危机吗?!
不是病娇,不是病娇,只是单纯的……吃醋了,但是又找不到什么好的形容词形容,于是说成了这个样子。
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一定要是这样的啊!
我真的不想以后万一刚有了一点走后宫路线的苗头当晚就被赵愠割了自己拿走放到床头柜上面当艺术品私藏的啊!
听到赵愠很是平淡地讲出来这么刺激的话,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冷汗也是瞬间便打湿了衣服。
“少爷,您冷吗?”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事,你接着讲。”
“少爷如果冷请跟我讲,我会让少爷暖和起来的。”
“好,知道了。”
赵愠徐徐地挪着步,望着自家少爷并没有那么厚实,但却能令其安心依靠的背影,轻轻启口。
“本来那种感觉一直都在的,可是自从上次少爷从洛家回来后跟我讲‘到哪里都会尽量带着你’之后,那种感觉也就少了很多。 ”
一句话就能舒缓她心中的忧虑吗?
真是个傻姑娘啊。
“来,赵愠。”
女孩顺着男孩的话来到男孩身边。
“少爷。”
我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独属于自己的女孩,深邃的眼神中是穷尽灵魂的温柔。
我拾起她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着掌中这温润的白玉。
白玉的品相很好,但还有些许瑕疵——因长期握剑而在手掌处积累下的手茧,让这只本该是大小姐般的白玉在俗世的侵染中损失了些许价值。
但在我的眼中,却因此增值百倍。
因为……
这是眼前之人所为他一人挥的剑,亦是仅为他一人生的茧。
“赵愠,近些。”
赵愠闻言有些不解。
明明少爷对自己做什么都可以,而且不需要征得自己同意,毕竟自己是少爷的东西,该是少爷如何对待都可以的,离自己更近一些当然也可以。可是少爷为什么偏偏要让自己离少爷近一些呢?
她不是很理解。
可她向来不问所以。
女孩没再用言语应和她的男孩,而是只用行动回应,不知是否是因为她心中于此时忽地生出的几分不妙的感觉呢?
女孩仍是乖乖地听着自己男孩的话,向着自己的男孩挪动了几分。
男孩的手攀上女孩的青丝,用极为温柔的方式为她理好额前的碎发,再顺着那一缕青丝渐渐下移,停滞在女孩的脸上。
气氛霎时间变得微妙起来。
清风徐徐,青鸟轻鸣,青叶翩翩。
两颗心脏于此狂跳。
这是女孩此生第二次在她的少爷面前红透脸颊,也是她第一次以这般娇软的声音说话。
女孩抿着唇,平日毫无波澜的眼此时飘忽不定;平日磐岩不动的内心在此刻被“奇怪的感觉”占据完全;平日沉稳的语调此时亦是接近颤抖。
“少……爷……?”
男孩先前吻上去的强烈冲动也被这娇羞中带着慌张的声音冲淡,那激动的心也由此慢慢平静下来。
她自然不会害怕自己的少爷,她在害怕自己心中那些奇奇怪怪的感觉。
往日独自面对千百只妖族时她的心也未曾有过分毫起伏,先前同六重豹妖殊死相搏时她的心也未曾有过丝毫慌张。
但如今……
男孩自然也看出来了自己女孩的慌张,他心中那恶作剧的心理让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慢慢来吧,反正她是我一个人的,来日方长嘛,现在还不急,以后可有的是机会呢。”
男孩这般想着,但他似乎也并不打算就这么让此刻暧昧的氛围草草结束。
男孩把贴着女孩面颊的手慢慢下移到女孩的脖颈,并悄悄地挪着步子,慢慢地拉近着两人的距离,一直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炽热的呼吸。
男孩俯下身,下巴放在女孩的肩膀上,贴着女孩的耳边轻道一句:
“怎么了吗?”
温热的气息轻轻掠过耳边,令她心中那异样的感觉猛地升起一截,身体同样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感知渐渐淡去,大脑也几欲宕机。
“少爷……想……做……什么?”
我感受着怀里体温不断升高的娇躯,赵愠微微颤抖的身体,不由得恶趣味地笑了笑。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呢?”
“我,不知……唔……”
忽地将赵愠揽进怀里,这名第一侍卫那存在喉咙里还未来得及吐出口的“道”字也是被生生地压了下去。她很乖巧地往我的怀里拱了拱身子,不知是不是因受到惊吓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而一动不动地倒伏在我的胸口,轻轻地靠着我,双手却是不知道放到哪里地垂在腿旁。
“想抱抱你,可以吗?”
“当,当然可以,少爷……”
我将手搭在赵愠的头上,像是抚慰一般地轻轻揉顺着她的长发,一直到两人哪怕隔着衣服和胸膛都能感受到彼此正在乱跳的心脏渐渐平静下来。
赵愠乖乖地趴在我身上,她的脸没那么红了,呼吸也不那么急促了。
见此,我又笑了笑。
“刚才脸怎么那么红啊?”
“我不知道,少爷。”
“刚才说话怎么磕磕巴巴的啊?”
“刚刚害羞,害怕,还有很多……奇怪的感觉。”
“什么‘奇怪的感觉’?”
“心里痒,看少爷的时候,心脏会跳地很快。”
她还是那个她呀。
从来没变过的。
“嗯……天气不错,午睡一会吧。”
“在这儿吗?”
“就在这儿,在林子里睡觉很舒服的,听着鸟鸣,听着流水,会让人有种入土为安的安心感。”
赵愠的面色忽地变了,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入土?”
“打个比方而已,不是真的入土。”
“我会努力记住的,少爷。”
我又笑了笑,这次是有些无奈的笑。
“不用记这些,这种话也就我和夏绯烟讲得出来。”
“明白了,少爷。”
我拍拍赵愠的头,让她从我的怀里退下,然后便开始旁若无人地脱衣服。
赵愠站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少爷在林子里面脱衣服。
刚刚似有暧昧情节的主仆二人下一刻便陷入了现在这般略有诡异的氛围中。
将脱下的衣服铺展开来放在地上,而后再躺上去,感受着身下微凉的陈叶,我看着仍站在一旁的赵愠,用眼神邀请着她。
赵愠看了看我,眼中多是温柔。
然后她就把腰间的剑抽出来了。
嗯?
这啥意思啊?
我也没感受到周围有什么威胁啊?
“站在那做什么?”
“少爷要午睡,我要保护少爷的安全。”
你这……
真是个尽责任的侍卫啊……
但你少爷的床铺可是限时供应的,再不来就等不了你了。
“过来陪睡。”
“是,少爷。”
赵愠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对她少爷的要求不问缘由,绝对服从。
赵愠收了剑,在自己少爷的身边躺下,而后微微向着少爷的身边拱了拱身子,依偎在自己少爷身边。
并不是赵愠有意去做这样有些暧昧的事的,毕竟赵愠还没有“开窍”,她这样做,只是因为她以前也是这样做的而已。
对的,都是我要求的。
赵愠闭下眼,睫毛随着轻轻的呼吸微微颤抖着。
看着身边安安静静的可人,我不自觉地笑了笑,索性也闭上眼,感受着清凉的秋风,稀薄的阳光和摇曳着簌簌声的翠叶慢慢睡去。
夕阳渐起。
……
“唉,绯烟姐姐,你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啊?他人其实挺好的。他很有能力,很聪明,而且很有人情味,对手下人很好,很护短。但是大事上还能做到公私分明。他一点架子都没有,对自己身边的人都很尊敬。不管出身多卑微,也不管身份多高贵,甚至以前想要害他的人他都可以平等而又尊重地对待人家。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那这么好的一个人,绯烟姐姐为什么总要跟他对着干呢?”
“唔……我之前出去游历了三年,走之前我十二岁,还是个小孩子,回来之后都十五岁了,已经是大人了,成熟了,总不能还像以前那样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地叫了吧?”
“哦~原来是这样呀~那绯烟姐姐眼里的哥哥是什么样子的呢?不是那种客观的评价,而是只对于夏绯烟来说的那种最为特殊的样子哦。”
“最特殊的……他,对我很好,非常非常好。他会给我做饭吃,给我讲故事,有人欺负我了他就帮我打回去……在我眼里,他很温柔,很感性的同时又能做到理智。他很博识,很风趣,还很宠我,在我眼里,他……”
“我们回来了,夏绯烟!”
“他就是个整天逗猫遛狗、摸鱼摆烂、无所事事、为祸人间、祸害百姓、有力不出、有懒就偷、生活不能自理、头发长见识短、是死是活都靠下人仰着的废物纨绔!”
我看着红着脸对我猛猛输出的夏绯烟和一旁拄着脸听戏的沈湘,久久地出神了些许时间,花了很长时间才反应过来,最后缓缓开口道: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