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一天的事啊,怎么走两步就能碰着条直线?嘶……赵愠,你说我不会被资本做局了吧?”
“资本……是什么?如果资本让少爷不舒服,那赵愠现在就去砍死他。”
“emmmmmm……没事,我单纯讲着玩的。”
“好的,少爷。”
天色尚早,现在回去说不定会打扰到夏绯烟攻略沈湘,况且如果我抱着这么一大包回去若是被夏绯烟看到了估计会被骂败家的吧……
没什么在街上乱逛的想法了,赵愠不太会应付陌生人,还是在无人的村庄享受下正经的二人世界比较好。
行过片片麦田后便是十分广阔的林间。远离行人常走的小路,迎来的是自然最为原本的模样。
阳光淅淅沥沥地于盛绿的杨柳林中落下亮丝,堆积起的落叶为大地铺上一层层的被褥,每步每行都会使其陷下些许,从而一处林间所特有的芬芳。
“少爷,我感受不到那位宁医生的境界。”
“是,他只是个普通人。”
“可周潇讲她的母亲是位残疾人,一个没有境界的普通人的医术要高明到什么程度才能医得好一位残疾人,还能让那位卧床残疾人马上就能下床走路?”
我稍稍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
“赵愠,医生为什么能给别人治好病呢?”
赵宇没有半分迟疑地回答道:
“因为医术高明,药材质量高。”
“不是的。”
我驳斥道。
“医生能为别人治好病,是因为他们都有献命的方法,且敢于献命。”
“什么叫‘献命’?”
我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赵愠,而是左看右看了好一会,最后在一处小溪边滞住了目光。
我走过去,在河边的草丛旁弯下腰,揪了几片不知名小草的叶子。
“赵愠,张嘴。”
赵愠乖乖地张开嘴巴。
我把手上的叶子擦了擦,然后放到赵愠嘴里。
“尝尝什么味的。”
“嗯……”
赵愠细细地品味着。
“很清凉的味道。”
“这是薄荷。”
“薄荷?”
“是,一种药材。”
我往嘴里扔了几片薄荷叶,而后接着带着赵愠向着不知某处进发。
“医之为道,乃古圣人泄天地之秘,夺造化之权,以救人之死。所谓天地之秘,乃是天地间深藏的奥秘与道理,是【法则】之相;所谓造化之权,乃是自然创造的力量,是【法则】之本。医生窥探奥秘,于是懂得如何去医治病痛;医生夺得造化,于是可以运用药物和医术救治生灵。二者结合,医生方有了治人疾病,也就是以命换命的能力。”
听我在这里胡扯瞎扯,赵愠却是少有地对什么有了兴趣。
“可少爷还讲医生治病本质是以命换命,那为什么医生在治愈病人之后还活的好好的?”
“因为医生借了药的命,那些植物的,动物的命,还有他们曾经学医时的命,以及他们老师,祖师爷的命。”
“祖师爷?宁医生的师父可能还活着,但宁医生的祖师爷应该已经去世很久了吧?人都死了还能借命吗?”
“借得了,甚至说比起活人,死人的命才是被借的最多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但却真得有用的药方;那些生吃会死,煮熟了才能吃的药材。人们的祖先什么都没有,他们甚至不是医生,而只是一个个得了病却无处,亦无法医治的普通人。为了活下去,他们吃尽了无名的草药,试尽了千千万万荒谬的方法,遭受了无尽的苦楚,身处于不知何时便会死去的绝望中,终于,因为幸运且只因为幸运,那位祖先才方才明白这病该如何医治,他也将治病的方法记在了脑中,然后通过人们的口口相传流传下去。最后被某个恰巧到了此地的医者搜罗到,并将其记下,作为药方,并传递给更多医生。”
“一个民族所知晓的药材越多,就证明他们所遭受过的来自于病痛的苦难越多。那般沉重的苦难,早就有人替我们受过了。先人们所遭受过的无穷无尽的苦难,先我们死去的无数的人,那么多鲜活的生命,那么多人所尘蒙过的苦楚,才是如今的医生们得以借来的性命啊。”
我看着虽小,但却未曾停歇过的河流,静静地诉说着。
我从来没有因我夏家三公子的出身,亦或是城主的身份而在百姓面前感到分毫骄傲过。
因为我明白,王侯将相的光辉历史都是由人民的苦难书写的;那些冠绝古今的奇观都是由人民的的血肉堆砌的。
享万民的奉养而未为万民谋求福禄,而只因出身而高贵的王子王孙,有何颜面在让他们能够骄傲的民众面前骄傲呢。
我没有骄傲的资本,相反,作为一只蛀虫,我不自卑就已经很是不知廉耻了,真正能够骄傲的,能够受礼而不还礼的人,该是宁医生那样的人才是啊。
“而至于那位宁医生为何能医好笨不能被普通人医好的伤……”
他那半头的白发在我的回忆中闪过。
“或许是因为他手里更多的苦难,用了更多的时间,献了更多的命吧。”
我久久地望着远方,眼中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