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惠民的话,袁斌递过去一个眼神。
张惠民本以为这样能打消袁斌继续查下去的念头,尽管这个办法很拙劣,但已经是他想到最好的办法。
然而此时看到袁斌的眼神,他知道今天这件事,是不可能蒙混过去了。
李申琦也在这时候说道:“张局长,你们赶快联系周副局长,市长就为看这点资料,都已经在你们这里等了很长时间了!”
张惠民连声说道:“我明白,我明白。”
然后他用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他随即又当着袁斌的面给副局长周启智打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还让周启智赶快过来。
此刻他原本所准备的周启智生病住院的借口也已然用不上了。
又过了二十分钟,周启智抱着厚厚的一沓资料出现在众人面前。
周启智先是把资料放在袁斌眼前的茶几上,然后转身对张惠民说道:“张局长,这是咱们最近三年所有的投诉和举报材料,还有咱们稽查过的案件,都在这里了。”
张惠民恨不能抬手给他一巴掌。
“周局长啊周局长,这些资料是给市长看,又不是给我看,你和我说什么说?你呀你呀!”
周启智咽了口唾沫,红着脸又对袁斌把话重复了一遍:“市长,这些是我们这最近三年...”
袁斌等他说完,轻声问了句:“周副局长,麻烦你一下,把所有和特效止痛药相关的材料找出来。”
此时整间屋子里只有三把椅子,分别由袁斌、李申琦和张惠民坐着,其他人全部都站着。
包括此时找资料的周启智。
由于没有多余的椅子,周启智只能蹲下来或者弯着腰翻找资料,无论哪个姿势都不舒服。
周启智最开始是弯着腰找,找了一会儿感觉太辛苦,索性直接蹲下去找。
袁斌看在眼里,却无动于衷。
在他看来,药监局的不作为,导致那么多百姓受无妄之灾,他们今天的所有下场都是活该。
周启智已经是快五十的人,长期养尊处优,又缺乏锻炼,此时因为蹲的时间太久,只是稍稍变换了一下姿势,就差一点晕厥过去。
袁斌这时看了一眼张惠民。
张惠民连忙站起身来,对周启智说道:“周副局长,来,你坐我这里找吧。”
周启智闻言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了过去,先是喘了几口粗气,接着继续找了起来。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周启智终于把和特效止痛药的举报资料全都找了出来,放在袁斌面前。
袁斌有些玩味的看着那些资料,说道:“举报材料看来不少啊,这些投诉的材料,你们都稽查了么?”
一旁的杨科长假装没听见,自顾自的低头擦汗。
张惠民悻悻的给了他一拳:“市长问你话呢,你是聋了么?”
杨科长愣了一下,继续装傻:“啊,市长问、问什么了?”
张惠民气的想直接给他一脚:“市长问这些举报材料你们都稽查了么?”
杨科长盯着张惠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毕竟是否稽查的命令,都是由他这个局长下达的。他不下命令,下面的稽查科谁敢轻易调查?
所以他宁可忽视袁斌的提问,也不敢随便回答,毕竟他将来还要在这个单位混。
对他而言,袁斌的官太大了,应该不至于为难他这个小角色。
可局长张惠民却能直接决定他仕途的生死。
见他还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张惠民气得手直抖:“到底有没有查过,你哑巴了?”
杨科长这才来了句:“没有查过...”
其实看到这里,袁斌的心里已经清楚,眼前这个叫杨峰的科长,是个老实人。平日里都是看领导的脸色吃饭,领导让干什么,他就干什么。领导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偏一点。
如今没有的指示,让他自己拿主意的时候,他便彻底傻了。
像杨峰这样的人,并不是个案。
眼下很多机关单位,都有大量这样的人。
曾几何时,这些人也都是一群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怀揣着无尽的理想和抱负考入公务员的系统,以求在这里能发光发热。
可真的考进来以后,却发现理想有多丰满,现实就有多骨感。
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必须要迎合领导的意思。
在领导面前,他们没有,也不敢有自己的想法,领导的话就是圣旨。
久而久之,他们曾经的热血和豪情,以及所有的棱角,都被岁月彻底磨平,几乎成了只会按部就班工作的机器人。
其中一些人何尝没有过想挑战腐朽规则的人,可每当他们叛逆的思想一露头,立刻就会被领导当头一棒给敲回去,然后就是领导狠狠的修理和教育。
人性都是趋利避害的,久而久之,这些人就连最后的一点想法也没了,流淌在骨子里的东西只剩下了服从。
想到这里,袁斌站出来替杨峰说了句话:“张局长不要为难杨科长了,咱们都是体制内的人,一些规矩大家都懂,你是药监局的一把手,你不开口,他们哪里敢随便行动?”
这句话看似在肯定张惠民的权力,实则是把责任转移到他的头上。
张惠民一听也不敢反驳,脸上硬挤出来的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袁斌随即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道:“杨峰科长,既然这件事是你们部门负责的,我现在以市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对特效止痛药的情况进行全面稽查。
查清楚药品的源头,查生产厂家的资质,彻查他们的生产销链以及他们的原材料,还有相关的生产许可和批文。总之给我查清楚他们的一切,我就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间,我要听你的报告!
还有,这件事,我要你直接和我汇报!听明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