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踩在积雪上“咯吱”作响，这一次，不再是沉重的拖沓，而是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急切。
他得赶紧回厂里，找保卫科的人合计合计。
看看这事儿，得办得隐秘又利落。
杨卫民脚步匆匆的赶回了轧钢厂，直奔保卫科。
保卫科科长赵刚正趴在桌上写着什么，见他进来，赶紧起身。
“杨厂长，您怎么来了？”
杨卫民没工夫寒暄，反手带上门，压低了声音。
“老赵，跟你商量个事咱们去查封个黑市。”
赵刚愣住了，手里的钢笔差点掉在桌上。
“查封黑市？是配合街道办还是公安？我这没接到通知啊。”
“不跟他们打招呼，就咱们自己去。”
杨卫民盯着他，这才继续开口：“查抄的东西，咱们厂里自己用。”
赵刚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脸色有些为难。
“杨厂长，这.....不合适吧？没公安配合，再加上咱们私自行动.....”
“有什么不合适的？”
杨卫民打断他，“工人等着肉过年，正规渠道弄不到，只能从这上头想办法。”
赵刚搓了搓手，脸上满是顾虑。
“您是不知道，黑市跟鸽子市不一样。
鸽子市都是些老百姓偷偷换点东西，胆小，见了咱们就跑。
可黑市那帮人，不少是混社会的，手里说不定都有家伙，穷凶极恶的，咱们贸然过去，怕是要出乱子。”
“能出什么乱子？”
杨卫民有些急躁，“咱们是厂里的保卫科都是退伍的人，带着家伙去，他们还敢对抗不成？”
“话不是这么说啊杨厂长。”赵刚苦笑着说。“那些人常年在道上混，比咱们懂怎么躲、怎么闹。
真要是起了冲突，伤了人怎么办？再说了，没公安授权，咱们私自去查抄，这于理不合啊.....”
杨卫民心里本就憋着股火，听他这么说，更是不耐烦了。
“哪那么多顾虑？出了事我担着！你就说，这事干不干？”
赵刚看着杨卫民赤红的眼睛，知道他是急昏了头。
虽然保卫科只属于武装部管辖，可轧钢厂也有一定的建议权。
如今厂长发了话，他硬顶也不是办法。
犹豫了半天，他才咬了咬牙。
“干是能干，可得选个小点儿的黑市，人别太多，最好是临时聚点的那种。
咱们速战速决，拿到东西就撤，别恋战。”
杨卫民见他松口，松了口气。
“行！就听你的，选个好下手的地方。现在就集合人，越快越好！”
赵刚点点头，转身去找人通知，保卫科的人集合。
没过多长时间。二三十个穿着蓝色工装、背着枪的保卫科人员就集合了过来来。
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是带着疑惑，不明白这大冷天的，厂长亲自来叫他们，是要出什么事？
杨卫民看着这群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安。
事到如今，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赵刚清了清嗓子，把去黑市的计划一说，屋里顿时静了几秒，随即炸开了锅。
“啥？去黑市？就咱这十几号人？”
一个高个队员瞪大了眼，手里的枪差点掉地上了。
“科长，不是我泼冷水，那地方跟迷宫似的，咱进去怕是连北都找不着，更别说抓人了。”
“就是啊，”另一个圆脸队员接话，“上次我们协助公安去黑市抓人，就瞅见好几个胡同口，七拐八绕的，跑了不少的人呢。”
赵刚眉头皱得更紧，指尖敲着桌面。
“我知道难，但这是厂长的意思，总得试试。”
他心里也打鼓，就现在聚集起来的这二三十人确实是不多。
可话已经放出去了，总不能临阵退缩。
“试试？这可不是试的事啊科长，真要惊动了里面的人，人家拿枪和咱们拼命都有可能！”
正说着，刚才提议叫人的队员又开口了：“科长，要不还是把其他门岗的兄弟叫来吧？
西门、东门那几个岗亭还有几十个人呢，加上咱这二十几个，凑够七八十人，应该差不多了。”
赵刚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行！小王，小孙，你们去叫人！就说有紧急任务，让西门岗的老李、东门岗的大刘带着人赶紧过来，动作快点！”
“得嘞！”小王两人应着就往外跑，脚步都带风。
屋里的人这才稍微定了定神，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路线。
“我去过那附近一次，最里面有个岔路口，得派人守着。”
“要不咱分几队？一队正面进去，一队绕后堵着？”
“我看行，就是那里太多岔路口，得多派一些兄弟去守着。”
赵刚听着众人的议论，心里稍定，又看了看杨卫民那严肃的神色。
他沉声说：“都打起精神来！这次不光是执行任务，更是给厂里立威，别掉链子！”
众人齐声应着，脸上也多了几分凝重。
杨卫民站在一旁看着，心里那点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些。
人多了，底气确实足了不少。
没多大功夫，东门和西门的保卫人员也都赶了过来。
黑压压站了一片，粗略一数竟有七八十号人。
由于办公室里实在挤不下，大家也只能挪到了外面的空地上。
雪刚停的地面还有着厚厚的积雪，冷风刮过，吹起一些雪沫。
赵刚站在台阶上，又把去查黑市的计划说了一遍。
末了加了句：“这是厂里的决定，都上点心！”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起了些波澜。
东门岗的老李先开了口，嗓门洪亮：“我看行！黑市本就不合法，捣了它，也算是除个祸害！”
他旁边几个年轻小伙子也跟着点头，眼里透着股干劲。
这种“抓坏人”的事，总让人觉得带劲。
可也有人不认同，西门岗的一个老薛叹了口气。
“话是这么说，可黑.....唉，里面不少是实在过不下去的老百姓。
他们偷偷换点粮、换点布，真要把摊子掀了，他们过年可咋整？”
更何况他们当中也有一些人要去黑市那里买东西。
这话戳中了不少人的心思，人群里响起一阵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