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生走出去,在门口和他们低声吩咐了几句,病房门才被轻轻推开。
最先探进头的是许红婉,她指尖用力攥着门框,左右飞快扫了眼病房,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棉絮。
见梅洛靠在枕头上脸色还算平稳,她紧绷的肩膀才松了点,声音轻得像怕惊着谁:
“医生没骗人,真醒着呐。”
接着,众人鱼贯而入。许是被医生反复叮嘱过,这一次大家脚步都放得极轻,眼底的红血丝还没消去,脸上却堆着藏不住的喜色,连呼吸都放柔了。
梅洛望着他们,胸口像被暖炉烘着,滚烫又踏实——这辈子能有这么一帮兄弟朋友,值了。
他喉间动了动,想问冰姐和阿红的情况,可那晚的事像根刺扎在心上,终究先开了口。
他扯了扯没什么力气的嘴角,目光落在吴小谣身上:
“抓到他们了吗?”
那晚上他只瞥见两道黑影,没看清人。但如今又躺在医院里,应该是吴小谣他们。
吴小谣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
他转头看了眼宁姨和许红婉,才转向梅洛,语气里满是懊恼:
“梅先生,对不起,那晚我们没及时赶到——是宁姨和红姐把你送到医院的,好多事我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着,狠狠瞪向越公子——梅洛那晚是跟他走的。
“你们俩?”梅洛眉梢微挑,带着几分诧异转头看向宁姨和许红婉。
宁姨站在原地没动,那双总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对梅洛的怜爱,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水光。
许红婉脚步轻得像猫,慢慢走到病床前,指尖发颤地攥住梅洛的袖口,声音里带着哭腔:
“你……你没生我们气吧?刚才我们不是故意吵,就是太高兴了……”
话没说完,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冰姐和阿红也慢慢走过来,蹲在床边,嘴唇抿得紧紧的,一句话没说,眼里却全是心疼。
宁姨抬手擦了擦眼角,才走上前,温热的手掌轻轻摸了摸梅洛的额头,声音哽咽着重复:
“烧退了就好,烧退了就好……那天晚上见你们到点没回来,我就叫上婉儿去找,可路远又不知道具体地址,问了半天才赶到,还是晚了一步,不然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梅洛记得,那天确实告诉过宁姨要去找越公子,可去串会场是临时决定的——她们想必是去了酒店,或是问了阿波才找到的。
“抓到他们了吗?”梅洛又问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
宁姨轻轻摇了摇头:
“没抓到。全跑了。”
全跑了?梅洛的手指在被单下微微蜷缩。
他和那些人交过手,清楚都是些会武功的狠角色,打法更是不要命。
以宁姨和许红婉的身手,不用暗器压根不可能全身而退,何况那些人是要抓自己回去交差的,怎么会轻易放弃?
“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梅洛追问。
宁姨还是摇头:“不知道。”
见梅洛脸上掠过失望,许红婉连忙补充,声音带着后怕:
“当时情况太危急了,晚一分钟送你就医都可能出事,宁姨才抬出索命门威胁——说再不滚,往后整个索命门都视他们为死敌,他们听完才仓皇逃走的。”
这时,吴小谣几步走到越公子面前,胸腔剧烈起伏着,怒火几乎要从眼里喷出来:
“是你带梅先生去的!那些人是谁你会不知道?”
越公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要是知道,早就把他们解决了,还用等你问?”
他顿了顿,满脸愧疚地走到病床边,微微躬身:
“梅兄弟,对不起。都怪我沉迷会场里的换宝,没跟你一起出来——要是我们在,他们绝不敢下此毒手。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是谁?我们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
“嘭!”
王种一拳砸在旁边的呼吸机上,金属外壳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恶狠狠地骂道:
“这些狗娘养的!让我知道是谁,我杀他全家!”
“我灭他祖宗十八代!”
花爷也没了平时的斯文,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狠劲。
“算我一个!”
冰姐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我冰冰是条烂命,落魄时是你救了我。打不过我就倾家荡产请道上的人,非要灭了他们不可!”
一时间,病房里全是义愤填膺的声音,每个人都红着眼,要为梅洛讨回公道。
梅洛看着他们,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心里暖得发烫。
是啊,那天晚上只要有他们任何一个人在,自己都不会落得这般地步,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这时,小杰攥着衣角,小步小步地摸索过来,小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痕,冰凉的小手轻轻拉住梅洛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哭腔的颤抖:
“梅叔叔,对不起……”他鼻尖一抽,另一只手笨拙地抹了把眼睛:
“你是我的恩人,可我现在什么都帮不了你,你一定要答应我,快点好起来,等我长大了,就天天跟着你,帮你把坏人都赶走!”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绿色平安扣。
稚嫩的指尖带着体温,从梅洛沾着薄汗的脸颊慢慢往上蹭,把平安扣轻轻绕在他脖子上,还用力抿着嘴拽了拽绳结,生怕掉了。
“梅叔叔,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她说好人有好报,你戴着它,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梅洛抬手摸着他的头,声音沙哑道:
“谢谢小杰……现在身体好点了没?”
“好多了……”小杰连忙点头,可话刚说完,就忍不住弓着背轻咳了几声,小脸也瞬间憋红。
梅洛的目光落在一直没说话、只皱着眉沉思的曹伯身上,轻声说:
“曹伯,你先带小杰过去吧,他该打针吃药了。”
曹伯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看了梅洛一眼,才牵着小杰的手,慢慢走出病房。
阿波刚才一直没吭声,可能是职业习惯,他目光不时扫过在场的每个人,此时见曹伯他们走了,他才上前一步,看着梅洛问:
“梅先生,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听红姐说他们只有七八个人,以你的身手完全能全身而退,怎么会被打成这样,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