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病危?”
窦安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猛的一下,就从长椅窜起来,一把揪住医生衣领。
“到底怎么回事?”
“我爸送进来的时候,还只是发烧拉肚子!”
“怎么让你们治了两天,反而给我爸治成了病危?”
“老窦!!!”
郝娟大喊一声,连忙拽丈夫窦安贵的手。
“你干嘛呀你?疯了吗?”
“把手松开!松开!”
“我让你把手松开!”
窦安贵气鼓鼓的把手松开。
在妻子郝娟的拉拽下,还后退了一步。
不过他的两眼,却一直恶狠狠的怒瞪医生。
他曾身居高位,当过机械工业署长。
这一发怒,自然官气十足、威严感爆满。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你知道他立过多少战功吗?”
“他要是出事了,你们整个医院都承担不起!”
窦安贵气势汹汹,怒目圆瞪。
这让妻子郝娟急得跺脚。
“老窦你说这些干嘛呀?”
“你以为他们不想治好咱爸吗?”
“咱们先听听到底什么情况行不行?”
大喊大叫般的三连问后,郝娟眼含热泪的看向医生。
“不好意思,我丈夫刚才情绪过于激动,冒犯您了!”
“我爸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病情持续恶化,突然下病危通知书了呢?”
医生往上拉了拉戴脸上的口罩。
“目前病因我们还不太清楚,但目前老爷子多脏器受损,呼吸道和肺部都出现了很严重的炎症,我们正努力抢救……”
窦安贵刚要开口,就被郝娟抬手挡住了嘴。
等医生说完后,郝娟立马接过病危通知书。
“签字!赶紧签字!”
“签什么签?我爸一点小毛病被他们治成病危了,我……”
“你闭嘴你!现在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吗?你以为医院是要谋害咱爸吗?他们难道不想把老爷子治好?”
“那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就成这样了呢?”
“你问我,我问谁去?赶紧签字吧!”
大吼过后,郝娟忽然有些恍惚。
抬手摸了一下额头,滚烫得厉害。
“签字签字!我……我好像也发烧了!”
郝娟有气无力的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息。
窦安贵见状也不敢再继续闹腾了。
急忙蹲下来,将病危通知书签了字。
“你们一定一定要抢救好我爸!”
“他可是为国家和人民,立下过赫赫战功的老将军啊!”
医生点了点头,便急忙离去。
而窦安贵原本还想追进重症监护室的,但却被护士拦了下来。
此时此刻的他,忧心忡忡的到了极点。
要是老爷子抢救失败去世了,窦家就将失去一座大靠山。
没有了这座大靠山,儿子的仕途恐怕就不会像以前那样顺利。
一想到儿子窦建盛,窦安贵急忙转身冲回来。
“小盛现在什么情况?”
“他在病房待着呢,我哪儿知道他现在咋样啊?”
郝娟反问了一句后,神情痛苦的埋怨道:
“你别一惊一乍的闹腾了行不行?”
“赶紧给我去找个体温计过来测一下,我好像也发烧了!”
窦安贵一怔。
“这……这他妈到底什么情况?你也发烧了?”
窦安贵说着,便将贴自己头上的退烧贴扯下来,要给妻子贴上。
“哎呀你先贴着吧,赶紧去给我找温度计,要是没有,找个毯子啥的也行,我现在觉得浑身冷飕飕的。”
“好好好,我这就去找,我现在就去找!”
郝娟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后,蜷缩成团靠坐在长椅上。
想想父亲病情恶化之快,再想想儿子也卧病在床。
如今自己和丈夫,也相继发烧……
曾在外交署当过司长的郝娟,就算不懂医学,但脑子也绝对够用。
她觉得自己一家子,肯定是得了某种传染病。
而且儿子窦建盛,极有可能就是传染源。
他是最先像感冒一样,发烧干咳的,吃了感冒药始终不见好。
传染给家里人后,由于父亲年老体衰,本就有多种基础病,所以潜伏期短,病情恶化迅速。
而自己和丈夫退休还没几年,平时又坚持通过跳舞、打拳之类的运动锻炼身体,所以潜伏期相对较长。
“如果真的是传染病,那曾维俪一家肯定也有人被感染了!”
“尤其是曾维俪,她经常和小盛约会,周末吃饭的时候,就已经咳得厉害……”
一想到这儿,郝娟坐不住了。
儿子都已经病倒住院了,未来儿媳能硬撑多久?
拿出手机,郝娟迅速给曾维俪打去电话。
等了好一会儿,手机才接通。
“小俪,我是郝娟阿姨,你……”
话都还没说完,就听到剧烈的干咳声。
这一声声咳嗽,真是让郝娟听得一阵揪心。
“你还是赶紧到医院来住院吧!”
“我估计这是传染病,不是什么小感冒!”
“小盛他爷爷都已经被下病危通知了,小盛也正住院输液,你千万……”
咳嗽声又再次传来,一咳就好一阵。
“阿姨我在协合医院呢,不过没有床位,排队验血做ct的人也特别多,你们在哪家医院呢?人多吗?”
听着曾维俪沙哑的声音,郝娟不禁头皮发麻。
难以想象这两天是咳嗽了多少次,以至于咳得声音都沙哑了。
“我们在燕京大学第一附属医院,这边人也特别多,病房昨天就已经满了。”
“天啊,那看来这一次的流感,还真是超级强啊!”
“我估计不是流感啊小俪,很有可能是别的传染病!”
“是吗?哎呀我……我说几句话就很不舒服,胸口像压了石头,喘……喘不过气,要是有呼……呼吸机就……就好了……”
断断续续的说完,曾维俪就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郝娟彻底被吓着了。
这咳嗽声……
就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简直是要人命啊!
“小俪你别慌啊别慌!”
“我马上找人问问,我马上问!”
手机都来不及挂断,郝娟就急忙起身。
不过没走出多远,就看到丈夫窦安贵回来了。
“温度计没找到,找了一件旧大衣,你先披着!”
郝娟急忙道:“你赶紧找人问问,有没有呼吸机,小俪在协合医院那边咳得厉害,都快喘不上气了。”
“啊???”
窦建盛当即一脸愕然。
协合医院不说是燕京最好的医院,也绝对是位居前列的。
而且在治疗疑难杂症方面,它说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
结果现在……
曾汶笙的亲闺女曾维俪,居然在燕京协合医院没有呼吸机可用。
“协合医院都没有呼吸机给她用,咱们又能上哪儿找啊?”
郝娟尴尬愣住。
她也反应过来了。
曾维俪有着强大家庭背景身份,又在最好的医院。
结果咳得那么厉害,居然都没有呼吸机给她用。
这足以说明整个燕京,此时此刻都没有多余的呼吸机了。
否则真要有一台闲置的,就凭她是曾汶笙的女儿,也早该调给她用了。
而为什么没给她用上?
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没有闲置的,并且已经用上呼吸机的,病情也必然比她更加严重。
就比如早就进了重症监护室的窦老爷子,他早就用上了呼吸机,本就已经命悬一线了,谁敢撤?
没撤还有一线生机,撤了必死无疑!
就算曾汶笙位高权重,也显然不可能因为她女儿想用呼吸机,就把病危患者正用着的呼吸机给征用了。
紧攥在手里的手机,传出剧烈的咳嗽声。
恍然回过神来的郝娟,连忙拿起手机说道:
“小俪你别着急啊!我马上联系外地的朋友,我一定帮你找一台呼吸机!”
“谢……谢谢阿姨……我爸也在联系……”
咳嗽声再一次传来。
郝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赶紧挂断。
没想到曾维俪比自己儿子年轻,还是个学医归来的女博士。
如今竟然比自己儿子咳得还厉害,听着都让人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现在怎么办?咱们上哪儿去找呼吸机啊?”
“你问我,我问谁呢?”
“问问你以前的下属们啊!万一有认识做医疗器械生意的呢?”
“嗬,刚退休那会儿还有联系,如今这么多年都没来往,谁还给我面儿呀?”
“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郝娟白了丈夫一眼后,便扭身走回长椅。
翻了翻手机通讯录,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打出了一个电话。
“哎小陈,是我郝娟呀,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我想问一下,您商场里有呼吸机卖吗?”
“呼吸机?我们商场里哪有这玩意儿卖呀?不过娟姐,您这大半夜的要呼吸机,是家里有人中招了吗?”
“唉,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咳得忒厉害,肺都快咳出来了,要是有呼吸机,应该能缓解不少,不过这会儿整个燕京怕是都没货了!”
“可不是嘛,别说呼吸机了,市面儿上您现在一瓶白醋、一只口罩、一包板蓝根都找不到,大家早就抢疯了,您下手实在是太晚了!”
听到这话的郝娟,不禁有些愕然。
这两天她和丈夫都没回家,一直在医院守着。
不仅没跟多少人联系过,电视和报纸也没看。
所以压根儿就不知道外面已经乱成啥样了。
放下手机,打开免提。
“小陈,我这两天在医院守着老爷子,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您知道这到底出啥事儿了吗?”
郝娟捧着手机,和丈夫竖耳静听。
“天呐,您还不知道?东广出了一种怪病,传染人特快,连累咱们燕京不少人中了招,但凡被染上的人,过不了三五天就会发烧干咳胸闷,有的还拉肚子。”
“要是当感冒治,根本没效果,反而症状一天比一天严重,现在各大医院好像还拿这病没办法,所以消息传开后,老百姓都疯了啊!抢购各种东西!”
“听说熏白醋、戴口罩、吃板蓝根,能够预防这种怪病,好多人都疯抢,以前几块钱一包的板蓝根,这两天都卖到好几十一包,还不一定能买到。”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懵了几秒后,窦安贵一把拽起手机。
“出这么大的事,官方就没任何反应吗?”
“啥反应?有个屁的反应!一问就是比较严重的流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我儿子和我爸都已经住院了,我爸刚才还下了病危通知书,我和我爱人也已经出现了发烧症状!”
“什么?您……您们在哪家医院呢?”
“燕京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啊!”
“不是,您一家子都在医院里,还找我要呼吸机?这怪病看来是真够严重的啊!”
郝娟急忙将手机抢过来。
“小陈,现在十万火急,我未来的儿媳妇咳得忒厉害,她在燕京协合医院里都没有呼吸机可以用。”
“我知道您从外交署辞职后做外贸开商场,生意搞得挺火,人脉关系也广,所以我想问问您有没有办法搞到呼吸机。”
电话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娟姐,我要是有能耐搞来呼吸机,我肯定早就搞了,这玩意儿比白醋板蓝根更值钱,但问题是没有啊!”
“这东西又不是日用消费品,平时只有医院才会采购使用,如今哪怕直接联系厂商,人家也不可能有现货。”
“而且现在这怪病正发作,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中招,所以有呼吸机的外地医院也肯定不敢借,这可是保命东西啊!”
郝娟急得都快泪崩了。
“那就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
“您真要十万火急,我建议您可以找一找汉东那边的朋友,汉东很多天前就开始采取传染病预警防控措施,加上汉东医疗企业多,说不定已经紧急生产储备了不少。”
“汉东?他们居然早就启动了传染病预警防控?”
“对呀!他们早就启动了传染病防控二级应急响应机制,由汉东卫生厅组织协调全省各地各部门进行防控,哪像咱们这边儿呀,一点儿措施都没有!”
“行行行,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找人问问,谢谢您啊小陈!”
“不用谢,既然您一家都中招了,那就在医院里好好治,要是有口罩就把口罩戴上,可别在医院里交叉传染了,汉东那边早就说了,这病戴口罩、勤洗手、多通风,就能很好预防传播!”
听到这话的郝娟两口子,当即大眼瞪小眼。
戴口罩?
两人根本就没戴过。
而且别说来医院后没戴过,在家里儿子咳嗽的那些天,一家人也都没戴。
“好好好,我知道了!谢谢您,谢谢!”
挂断电话,郝娟当即惨然一笑。
“我说怎么儿子得了病,咱们一家人都染上了,原来这怪病,能通过飞沫传播!”
“这么看来,他百分之百是和曾维俪去东广游玩的期间染上的,回来后初期症状不明显,以为只是感冒。”
“但他在家里待了几天,症状越来越严重的同时,病毒也在他一次次咳嗽、说话、打喷嚏等过程中散播到家里。”
窦安贵当即怒道:“你别瞎说,咱儿子怎么可能是传染的源头?”
“你还护着他?”
郝娟斜眼冷瞥。
“你、我,还有爸,咱们平日里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一个个相继发病了?”
“还不就是因为儿子得了怪病,咱们却不戴口罩的,跟他一起生活了很多天!”
窦安贵气鼓鼓的说道:“我不管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当务之急,是给小俪找一台呼吸机,不然病情恶化了,甚至发生了意外,你说怎么办?咱小盛好不容易才他们到的对象!”
“我知道,我知道!!”
郝娟坐不住了,不顾发烧,站起来踱步想办法。
“哎对了,我记得你单位那个老刘,他儿子刘文仲当年不是娶了个汉东媳妇吗?”
“老刘,哪个老刘?”
“我也记不清叫啥了,不过他儿子好像也进了外交署,还外派去了米国!”
“我想起来了,刘文仲!他儿子叫刘文仲,他娶的是前汉东一把手赵立春的女儿!好像叫赵什么惠来着!”
窦安贵急忙站起来。
“你管她叫什么,她爸在汉东工作了那么多年,如今即便高升到了燕京,在当地肯定还有人脉关系,你赶紧找老刘问问啊!要是真能从汉东搞到呼吸机,多少钱咱们都给!”
郝娟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忙就翻找通讯录。
“没有啊!姓刘的都没有!”
“怎么可能会没有?这么重要的人,咋能联系方式都不存?”
“我存了的呀!可……我想起来了,我存那部老手机上的,这是新手机!”
“啥也不说了,回家拿吧!”
“行,那你在这儿守着,有情况立刻打给我!”
郝娟立马动身离开,但没走出两步又转身回来。
“不行啊老窦,我口罩都没有戴,就这么回去,恐怕会传染给其他人!”
“都他妈这时候了,你还管别人干嘛呀?你未来儿媳妇都快咳死了!”
窦安贵怒气汹汹,急得不得了。
郝娟大吼:“你朝我大吼大叫干嘛?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你这个机械工业署长,真的是白当了吗?”
窦安贵气的不轻。
“当年是你让我一定要两袖清风,不要拉帮结伙,如今又怪我没用?”
“而且曾主任在燕京找不到呼吸机给她女儿用,现在除了你想办法从汉东那边借调,还能找谁?”
“行了行了,别哭了!你现在赶紧回家找手机联系了老刘,我估计现在只有汉东还有呼吸机可用!”
“燕京这边迟迟不采取行动,我预感情况一定会越来越严重,以后别说呼吸机了,医院床位恐怕都要一床难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