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步枪后,曾山周还是关心道:
“船长?你还好吗?”
“没事……我只是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吃饭,唉,我刚才去看了,临时仓库的物资都被黄朝升与黄夕落藏了起来。”
“啊!藏到哪里了?”
曾山周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事实上,他今天也没吃饭,如果他们二人没有物资,根本撑不到救援队的到来。
陈煜第三次摇头:
“我不知道,藏物资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会让我来参与,我们必须抓住黄朝升,反正他不会跑出铂伽索斯号,早晚都会遇到,不如趁对方还没有布置陷阱前下手。”
陈煜的话不无道理,谁知道黄朝升还保存什么杀招。
现在,曾山周抓住并解决黄夕落又多出了一个重要的理由,不仅是为了自己与陈煜的安全,替救命恩人娜塔莎复仇,更是为了从对方口中逼问出物资的所在地。
“那您待在这里休息吧,我去找他!”
曾山周向受伤的船长拍着胸脯保证,这位拿着电磁步枪的大块头,给人的印象充满了安全感。
陈煜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向对方十分贴心地叮嘱:
“嗯,那我的命就拜托你了,另外,电磁步枪剩下的弹药不多,可以用那边的电锯当备用武器!黄夕落的房间里有电焊头盔,戴上它,这样可以多点防护,对了,不要听信黄朝升的鬼话,阿曼达就中了招。”
“放心吧,船长!我可不会像阿曼达那个蠢女人一样被黄朝升玩的团团转,你就安心在这里休息吧!”
说完,满怀斗志的曾山周转身离开,全然不知道身后船长的笑容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铂伽索斯号船长室
卫生系统的通风管道发出刺耳的嗡鸣时,船医刘湖的指尖正在药物分子合成仪的触控屏上颤抖着。
药物分子合成仪的全息屏幕上正悬浮着乙醚基团的分子模型,并发出蜂鸣警告,红光在“高危操作”的提示框上闪烁跳动。
电子设备渗出的红光映照在林泉与刘湖苍白的脸上,那圈闪烁的光晕像毒蛇吐信般在他太阳穴上游走。
赏金猎人林泉将手枪的枪管进一步压进刘湖的后颈:
“把乙醚基团接在神经递质受体上,别让我说第二次,六小时有效时长,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效果的麻醉剂。”
“知道了…”
咽下喉头铁锈味的血液,求生欲逼着刘湖违背医生的职业道德,食指重重戳向触控屏的确认键。
投料口投放的白色药片与试管的无色药液被瞬间雾化,它们在离心舱里旋转,就像绞碎的一捧星屑浓汤,五分三十七秒后,这些药物被药物分子合成仪浓缩提纯为一体,冷凝后从出料口流淌而出。
这是一管琥珀色的液体,是林泉利用从医疗室搜刮来的药物与仪器,威胁刘湖操作药物分子合成仪重新制作的强效麻醉剂,药效比交给阿曼达的几管麻醉剂还要强。
即便一捂就晕的夸张效果还是达不到,但只需要撒出去,不到半分钟就能让接触者昏昏欲睡。
离心舱泄压阀喷出白雾的刹那,林泉毫不犹豫痛下杀手,枪托裹着风声捶入刘湖枕骨,让骨骼发出错位的闷响,仿佛是怕重伤的刘湖还有反抗之力,林泉不忘抬起黑红相间的军靴,再次踹向了刘湖的伤腿与小腹。
对于林泉来说,刘湖的利用价值到此为止,他已经没用了。
“啊!”
本就身受重伤的刘湖发出渗厉的惨叫,奄奄一息的他再也支撑不住,蜷缩的躯体在地面划出带血的半弧。
目光冰冷的林泉拽着刘湖的伤腿拖到船长室的墙角,橡胶鞋底与地板的摩擦声像某种节肢动物在啃噬甲板。
林泉用金属手铐将刘湖的一只手与船长室的舷窗栏杆牢牢拷上。
很明显,林泉是想把他一个人丢在原地等死。
虚弱的刘湖挣扎着抬起头,朝着对方破口大骂:
“姓林的,你这个人渣……”
林泉头也没回,他无视身后垂死之人的唾骂,依旧低头自顾自地忙着手上的准备工作。
上膛手枪的咔嗒声与通风管的嗡鸣在密闭舱室内绞成一团,林泉弯腰系好鞋带,从药物分子合成仪上取出封装好的强效麻醉剂。
林泉将琥珀色药剂举向半空,粘稠药液在玻璃管中缓慢翻涌,在他电子虹膜上淬出冰棱般的光斑。
“滴滴滴……”
植入耳部的电子义耳发来熟人的通话请求,林泉直接用意念接通。
陈煜的声音传入脑海:
“在吗,出了一点意外,阿曼达没能杀死黄朝升,他不仅还活着,还看到了我。”
“他一个体弱的程序猿还能从你这个电锯杀人魔的手里逃走?”
林泉挑了挑眉,语气略带嘲讽。
陈煜轻叹一声:
“他怎么逃跑的不重要,总之,我骗了曾山周,把黑锅摔在黄朝升的身上,他去杀黄朝升了,但我不放心,你帮我去看看!”
“如果干掉曾山周或者是黄朝升,那我今天的杀人名额可就没了。”
林泉兴致缺缺,陈煜的声音冷了下来:
“别让我说第二遍,我需要船长的身份解决娜塔莎,我帮你假死脱身又干掉了老崔,你欠我一条命!”
“好吧好吧!谁让你是大姐头,我去看看!”
说完,林泉关闭通话,起身离开了船长室。
船长室恢复了死一般的安静,奄奄一息的刘湖咬紧牙关,自知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不想让凶手逍遥快活的恨意让刘湖回光返照。
濒死的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了力气,刘湖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肾上腺激素集中分泌,短时提升了他的心肺功能。
刘湖直起自己的上半身,从自己的袖子里抽出了一把私藏的手术刀与一瓶麻醉剂,他本来想找机会把林泉干掉,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没想到在现在有了用武之地。
手术刀的锋利程度或许切不断赏金猎人的手铐,但如果是用来切脚踝的肉,腾出挣脱手铐束缚的空间,这足够了。
“你妹的林泉!”
刘湖的眼中闪过决绝之色,嘴咬紧自己的衣领,手术刀刮开脚踝的血管,迅速把麻醉剂撒上,待药起效后,瞪着眼睛一刀切下!
员工宿舍的走廊
挂断通话,船长…或者说,赏金猎人陈煜,她揉了揉自己不经常使用的电子义耳,她的心底里总会产生一种错觉,认为自己的耳朵、自己的生活应该不是这样的。
每当看到优雅沉稳的娜塔莎,她都会本能地认为自己是一个不成熟的普通人,不是杀人如麻的赏金猎人,身体根本没有任何为了暗杀他人而被后天植入的电子义体。
黄朝升、曾山周与林泉,三个人碰在一起不死也残。
如果林泉失去了今天的杀人名额,那么我就可以安全地干掉他!
无论活下来的人是林泉还是黄朝升,拥有平板电脑的我只要掌控着物资,他们都不可能躲躲藏藏!
……
落针可闻的走廊中回荡着陈煜因爱意加速的心跳,当她凝视那门缝渗出的暖光时,她的泪腺因自我感动的情绪鼓动着,嘴角疯狂上扬。
我的娜塔莎,那些背叛你的罪人,我会亲手将它们送进地狱!
多完美啊,很快,这颗星球之上将只剩下你和我,那些尸块不过是洒在我们爱巢上的玫瑰花瓣!
游戏结束后,一无所知的你将会视伤痕累累的我为唯一的精神支柱,到时候,我的所爱,你会如何宠爱我呢?呵呵呵……
……
陈煜的面部扭曲成了一只诡异可怖的野兽,那层惹人怜爱的兔子皮之下,是一只以血肉为食的猎豹。
陈煜用力晃了晃脑袋,克制自己难以抑制的爱欲,在心中编纂好应对娜塔莎的说辞后,这名始作俑者满怀期待地打开了娜塔莎的房门。
室内空无一人,铁椅散落着被割断的工业扎带与沾血的玻璃碎片,折叠床与书柜等大型家具堆成了可供攀爬的阶梯,天花板上通风管道的挡板与脱落的螺丝钉一同落在一旁的地面上……
上扬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陈煜的身体剧烈震颤着,情绪激动的她扑通一声跪坐在地,膝盖重重磕向地面时,髌骨发出了脆响。
局势失控的仿徨与所爱逃离的恐惧吞没了她,将那层无害的伪装完全撕烂。
“不...不该是这样的...”
陈煜的面部肌肉痉挛着,她张嘴想呼唤娜塔莎的名字,声带却挤出了幼兽断奶般的呜咽,上翘的嘴角被面部神经拽向相反方向,整张脸像是在高温中融化的蜡像。
“娜塔莎,你不是想从我身边逃走,这是捉迷藏对吗?”
陈煜开始啃咬着五指的关节,口中的甜腥味引发了她强烈的宫缩,她趴伏在地,想要将失踪的对方重新拽回。
回来!我的所爱!
与此同时,正在通风管道中艰难穿行的娜塔莎,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莫名的强大又无形力量向后拖拽,无法在通风管道中转身的她恐惧到了极点,双脚本能地又踢又蹬。
“不…我不能不知廉耻!强行抓她回来,这就不是娜塔莎了……”
幡然醒悟的陈煜晃了晃头,痛苦地压抑着那份极端的贪婪。
滴滴鲜血顺着犬齿滴落在地板上,陈煜的指甲深深抠进太阳穴,在额角犁出五道平行血痕,通过借助疼痛给沸腾的大脑开闸泄洪。
而通风管道中的娜塔莎突然感觉身体一松,那股强大无形的拖拽力消失了,顾不上是什么情况,娜塔莎不想在闭塞的通风管道待下去了,连忙寻找最近的出口。
被室内灯光投射在墙壁的背影开始扭曲为非人之物,它一分为三,折射出鸟、鱼和马三种动物的倒影,它们分别以愤怒、悲伤与恐惧的表情望着娜塔莎消失的通风管道……
最后,陈煜发出了神经质的嗤笑。
“娜塔莎,没关系……你跑吧,跑的再远..…我也会追上你……”
陈煜停止了啃咬手指,缓缓起身离开,转身走入昏暗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