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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昀在溪边清洗药碾子时,忽觉水面泛起奇异的涟漪。倒影里的自己鬓发斑白,院中的老槐树枯成了炭,林恩烨的铁匠炉积着半尺厚的灰——那灰里裹着片焦黑的紫苏叶,像枚烧尽的印。

“这不是真的。”他攥紧手里的竹刷,刷毛刮过药碾上的刻痕,那片熟悉的紫苏叶纹路却在水中倒影里褪成空白。水面突然沸腾,腾起的白雾裹着寒气扑来,竟凝成林恩烨的模样,眉峰拧得比淬火时的铁还沉:“你看,他们早走了,就剩你守着座空院。”

灵昀后退半步,后腰撞在溪边的青石上——这触感太真,石缝里还卡着去年炖鱼时掉落的陶罐碎片。可当他低头去看,碎片竟在掌心化成飞灰,白雾里又浮起灵澈的声音,温吞如药汤:“你编的阴晒篮漏了底,凝露草全烂了,我熬不出安神膏,镇上的人都在骂你……”

“不对。”灵昀猛地闭气。他想起灵澈说过,幻境最善勾人软肋,却仿不出真心的温度。他摸向腰间,那里本该系着灵澈用紫苏梗编的络子,此刻果然空空如也。可指尖残留的草木涩香,是清晨刚采的紫苏梗特有的清冽——那是幻境偷不走的生机。

他突然抓起药碾子往水面砸去。“哗啦”一声脆响,倒影里的枯树应声碎裂,露出背后真实的天光。白雾中的虚影开始扭曲,林恩烨的轮廓崩解成铁匠炉的火星,灵澈的声音散作药房的药香。待水汽散尽,溪边仍是原样:药碾上的紫苏叶刻痕浸着水光,对岸的老槐树垂着新绿,林恩烨正举着铜刀朝他喊:“杵臼修好了,快回来试新淬的铜杵!”

灵昀望着水面恢复平静,自己的倒影里,鬓发依旧乌亮,腰间的络子随动作轻晃。他弯腰拾起片飘落的槐叶,叶尖还凝着晨露——这才是真的。幻境里的荒芜再逼仄,也抵不过真实人间里,铜杵撞在石臼上的沉响,抵不过灵澈分药时“簌簌”的纸声,抵不过那些藏在物件纹路里、带着体温的牵挂。

他提着药碾往回走,阳光穿过槐树叶,在地上织出晃动的网。远远看见灵澈正往竹篮里码新晒的金银花,蓝布衫的下摆沾着草屑——那是方才在后山采凝露草时蹭的。灵昀忽然笑出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幻境再真,也造不出他们仨凑在石桌边分食枣糕时,林恩烨抢食被烫得直吐舌头的憨态;造不出灵澈往《草木记》里夹紫苏花瓣时,指尖轻颤的认真。这些带着烟火气的琐碎,才是破尽虚妄的最硬底气。

“发什么呆?”林恩烨抛来个铜环,环上的紫苏叶刻痕在阳光下闪着光,“新打的,给你装卤味的竹篮换上,更牢。”

灵昀接住铜环,入手温热。他望着院角冒热气的卤锅,听着药房里灵澈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忽然明白:所谓幻境,不过是怕人忘了,此刻握在手里的寻常,已是抵得过千般虚妄的圆满。

灵昀捏着那枚铜环往回走,指尖仍能触到幻境残留的寒意。刚进院门,就见灵澈正用银刀剖着颗野山参,刀光落在参须上,竟映出层淡淡的灰雾——那雾与溪边幻境的寒气如出一辙。

“这参不对劲。”灵澈按住参身,参皮上的纹路竟在蠕动,渐渐织成张人脸,眉眼像极了镇上去年因瘟疫去世的药农。“你看它的芦头。”灵澈指着参顶的结节,寻常山参的芦头圆润如珠,这颗却尖如獠牙,“是‘牵魂草’的根须缠在里面了,会引旧魂造幻。”

话音未落,院门外传来哭喊声。灵昀探头去看,只见个穿粗布衫的妇人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孩子面色青灰,嘴唇泛着紫黑——正是那药农的妻儿。“灵先生,救救我儿!”妇人泪如雨下,“他昨夜说看见爹在院里招手,跟着去了就成这样了……”

林恩烨刚淬好的铜杵“当啷”掉在石臼里。他盯着那孩子的脸,忽然后退一步:“这孩子的眉眼……”竟与幻境里枯树下的影子重合。

灵澈却异常镇定,往孩子鼻尖抹了点紫苏油膏:“别怕,是牵魂草的瘴气迷了心窍。”他转向灵昀,“取你编的阴晒篮来,要垫着桑皮纸的那只。”又对林恩烨道,“把铁匠炉烧旺,用活泉的水淬一盆铁水。”

灵昀抱着阴晒篮回来时,灵澈已将野山参扔进陶罐,正往里面撒晒干的艾草灰。“牵魂草喜阴怕阳,桑皮纸能挡虚邪,竹篾透正阳。”他一边搅动药汁,一边解释,“你把孩子放进篮里,坐在老槐树下,切记别让影子被树荫遮全了。”

林恩烨端着淬好的铁水盆过来,铁水在盆里泛着暗红的光,映得他脸膛发亮:“这水能破瘴气?”“不是破,是引。”灵澈舀起一勺药汁,往铁水里滴了三滴,“牵魂草的瘴气遇热会显形,你且看。”

果然,药汁入铁水的瞬间,盆里腾起团黑雾,竟凝成药农的模样,直往阴晒篮扑去。“护住篮子!”灵澈大喊。灵昀忙用竹篾盖罩住篮口,黑雾撞在桑皮纸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被烙铁烫过的棉絮。

老槐树叶突然哗哗作响,阳光透过叶缝落在孩子脸上,竟在他眉心聚成个光点。那光点越来越亮,孩子忽然咳嗽起来,吐出口黑痰——痰里裹着根细如发丝的草须,落地便化成灰。

“好了。”灵澈松了口气。妇人抱着苏醒的孩子磕头谢恩,灵昀扶起她时,瞥见她袖中露出半片枯黑的叶子,正是牵魂草的碎叶。

待妇人走后,林恩烨将铁水盆倒扣在地上,盆底的黑灰竟拼出片残缺的紫苏叶。“这瘴气为何偏找咱们院?”他踹了脚石臼,铜杵震得嗡嗡响。

灵澈捡起片飘落的槐叶:“因为咱们院里的阳气最盛。你打的铜器带着火性,灵昀编的竹器透着生机,连灶里的柴火都带着活泉的水汽——这些真真切切的暖意,才让虚妄的瘴气眼红。”

灵昀摸着阴晒篮上的桑皮纸,那里竟留下个淡淡的焦痕,像片被烧过的紫苏叶。“原来幻境不是要吓我们,是怕我们忘了,”他忽然笑了,“忘了这些带着人气的物件,本就是最硬的护身符。”

暮色漫进院子时,三人坐在石桌边分食新蒸的枣糕。灵昀咬了口糕,忽然指着林恩烨的手背:“你的烫伤怎么没了?”林恩烨低头看,晨间淬火时烫的燎泡竟消失了,只留道浅红的印,像片小小的紫苏叶。

“许是破了幻境,连带着虚伤也没了。”灵澈往他手背上抹了点紫苏油膏,“这才是真的。”

灶膛里的火“噼啪”跳着,映得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晃。灵昀忽然想起幻境里的枯院,再看看眼前——铜杵在石臼里泛着光,阴晒篮挂在墙上晃,老槐树的叶影落在《草木记》上,像谁在悄悄添了笔新的注解。

原来破幻境的从不是什么法术,是灵澈熬药时盯着火候的专注,是林恩烨打铁时不肯省的力气,是他编竹器时在篾缝里藏的那点小心思。这些实实在在的日子,本就是最牢不可破的结界。

夜风吹过,院门口的铜环“叮铃”轻响。灵昀抬头,看见月光落在那片新刻的紫苏叶上,亮得像枚永不褪色的印。

夜里,灵昀总觉得心口发闷,像是被幻境里的寒气缠上了。他起身想去药房找灵澈配点安神的草药,刚推开房门,就见院中的老槐树下站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他,穿的竟是灵澈常穿的蓝布衫,手里还提着盏竹灯。灯芯的光忽明忽暗,将地上的槐叶照得忽明忽灭,倒像是无数只眼睛在眨。

“灵澈?”灵昀试探着唤了一声。

那身影缓缓转过身,脸藏在灯影里,看不真切,声音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滞涩:“我熬的凝神汤凉了,你帮我热热。”说着,将手里的陶碗递过来。

灵昀伸手去接,指尖刚要碰到碗沿,忽然顿住——这陶碗的手感不对。灵澈惯用的那只碗,碗沿有个小豁口,是去年林恩烨不小心撞掉的,而这只碗边缘光滑,像新烧出来的。

更奇怪的是,碗里的药汤泛着层青黑色的沫子,哪有凝神汤该有的琥珀色?

“你不是灵澈。”灵昀猛地缩回手,后退了两步。

那身影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竹灯“啪”地落在地上,火苗窜起又迅速熄灭,院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等灵昀借着月光再看时,那身影竟变得半透明了,蓝布衫上还沾着几片枯败的牵魂草叶。

“你守不住他们的。”那声音带着股穿透骨髓的寒意,“林恩烨的铁匠炉会炸,灵澈的药房会失火,你编的竹篮会烂成泥……”

“闭嘴!”灵昀厉声打断他,“他们好好的,这院也好好的!”

话音刚落,院门外突然传来林恩烨的怒吼,夹杂着铁器碰撞的脆响。灵昀心头一紧,刚要冲出去,就被那半透明的身影拦住:“你看,来了吧?”

灵昀急得想去推他,手却径直穿了过去——果然是幻境!他不再理会那身影,拔腿往院门跑,刚拉开门闩,就见林恩烨正举着铜刀劈向一个黑影,铁匠炉的火星溅了他满身,像披了件火衣裳。

“恩烨!”灵昀惊呼。

林恩烨闻声回头,脸上沾着黑灰,眼睛却亮得惊人:“你咋出来了?快回去,这东西邪门得很!”他说着,又挥刀劈向那黑影。

灵昀这才看清,那黑影竟是由无数根牵魂草的根须缠成的,像条扭动的黑蛇,正往铁匠炉里钻。而林恩烨的手臂上,竟被根须缠出了道血痕,血珠滴在地上,瞬间被根须吸了去。

“用艾草!”灵昀突然想起灵澈说过,牵魂草怕艾草的火气。他转身就往药房跑,刚跑到门口,就见灵澈正站在药架前翻找着什么,背影看着有些摇晃。

“灵澈,拿艾草!”灵昀喊道。

灵澈转过身,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诡异:“艾草……被我烧了。”他指了指地上的灰烬,“我怕它引火,烧了干净。”

灵昀心里“咯噔”一下。灵澈最清楚艾草的用处,怎么会平白无故烧掉?他盯着灵澈的手,那双手平日里拿药碾、握银刀,指腹总有层薄茧,可眼前这双手,却光滑得不像常年跟药材打交道的。

“你也不是真的。”灵昀咬着牙,转身往灶房跑。灶膛里还埋着白天烧剩的艾草灰,他抓起一把就往铁匠炉冲。

此时林恩烨已被根须缠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见灵昀冲过来,急得大喊:“别过来!”

灵昀没理他,将艾草灰狠狠撒向那黑影。只听“滋啦”一声,根须像被烫着的蛇,瞬间缩回成一团,在地上滚了两圈,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

林恩烨愣了愣,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血痕,突然笑了:“这幻境,连我的疼都仿得这么真。”

灵昀刚松了口气,就见药房方向亮起火光,那半透明的身影又出现在槐树下,拍着手笑:“你看,我说了会失火的……”

“那也是假的!”灵昀捡起地上的竹灯,重新点上,举着往药房跑。果然,刚跑到门口,火光就散了,灵澈正拿着把艾草站在药架前,见他进来,皱眉道:“你咋满头汗?”

“你才是真的!”灵昀眼眶一热。

灵澈举了举手里的艾草:“刚听见动静,就知道是牵魂草在作祟。这东西怕火怕艾草,更怕咱们仨凑在一起的气。”

这时林恩烨也走了进来,胳膊上的血痕已经不见了,手里还捏着片焦黑的根须:“烧了它,省得再作祟。”

灵澈接过根须,扔进药房的炭盆里,根须瞬间烧成了灰,还带着股说不出的腥气。

三人回到院里,那半透明的身影早已不见,只有槐树叶在月光下轻轻晃。灵昀抬头望着老槐树,忽然觉得它的枝干像是无数只手,正稳稳地托着这方小院。

“其实它说得对,”灵昀轻声道,“我守不住这院,也守不住你们。”

林恩烨刚要反驳,就听灵澈道:“但我们仨能守住彼此。”他指了指铁匠炉,“恩烨的火能烧尽虚妄,”又指了指药房,“我的药能定住心神,”最后看向灵昀,“你的竹器能兜住日子。”

灵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还留着艾草灰的温度。他忽然想起白日里药碾上的紫苏叶刻痕,想起林恩烨新打的铜环,想起灵澈案头总摆着的那盆醒神兰——这些实实在在的物件,这些带着彼此温度的牵挂,才是最牢的根基。

天快亮时,灵昀重新编了只小竹篮,里面放着艾草、紫苏和几片槐叶,挂在了院门口。他想,往后再邪门的幻境来,闻着这三样东西的气,也该退避三舍了。

毕竟,真真切切的日子,从来不怕虚虚幻幻的扰。

晨露还凝在竹篮的艾草叶上时,镇上的刘寡妇突然跌跌撞撞跑来,怀里的布包渗着血。“灵先生,救救我家柱子!”她嗓音嘶哑,布包一打开,露出个浑身滚烫的孩子,皮肤下竟隐隐有青线游走,像极了牵魂草的根须。

灵澈按住孩子的腕脉,指尖触到皮肤下的震颤——那震颤与昨日幻境里的野山参如出一辙。“是‘缠骨瘴’,”他脸色微沉,“比牵魂草更凶,会顺着血脉往骨头里钻。”

林恩烨已将铁匠炉烧得通红,铜杵在火里淬得发白:“用铁水烫行不行?”“不行,”灵澈摇头,“孩子受不住。得用‘正阳草’的汁引它出来,可这草只长在黑风口的悬崖上,那里……”

“我去采。”灵昀突然开口。他昨夜编的护身竹篮还挂在门口,此刻正泛着艾草的清香。“黑风口的风虽烈,但卯时的阳光能照到崖缝,那时采的正阳草药性最足。”

林恩烨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那崖太险,去年有采药人摔死在那儿。”灵昀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指腹蹭过铜环上的紫苏叶刻痕:“你忘了?我编的篮能兜住风。”

灵澈从药房取来根红绳,在灵昀手腕上系了个结:“这是用朝阳草的茎编的,若瘴气近身,会变青。采够三株就回,别贪多。”

卯时的黑风口果然狂风呼啸,灵昀趴在崖壁上,腰间的竹篮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崖缝里的正阳草开着金黄的花,花瓣在风里抖得像团小火苗。他刚采下第二株,手腕的红绳突然泛出淡青——是缠骨瘴的邪气顺着风飘来了。

更糟的是,脚下的石块突然松动,灵昀身体一坠,右手本能地去抓崖壁,却抓了把空。眼看就要坠下去,腰间的竹篮突然被什么勾住,他低头一看,竟是根老藤缠着篮沿的竹篾,藤上还挂着片干枯的紫苏叶——是去年他采凝露草时,特意给老藤编的护腰,没想到此刻成了救命绳。

“抓稳了!”崖上突然传来林恩烨的吼声。灵昀抬头,见林恩烨正趴在崖边,半个身子探出来,手里攥着根粗麻绳,绳尾系着那只新打的铜环,环上的紫苏叶刻痕在晨光里闪着光。

原来林恩烨终究不放心,揣着麻绳跟了过来。灵昀借着老藤的缓冲抓住麻绳,被林恩烨硬生生拽了上去,两人在崖顶滚作一团,正阳草的花瓣撒了满身。

“你这篮子……”林恩烨摸着篮沿被磨破的竹篾,声音发哑。灵昀举起手里的三株正阳草,笑出一脸汗:“你看,我说它能兜住风吧。”

回到院里,灵澈已备好药锅。正阳草的汁倒进滚烫的药汤里,瞬间腾起金雾,将孩子裹在其中。青线在孩子皮肤下游走得越来越快,最后竟顺着毛孔钻出来,落在灵昀的竹篮里,被篮底的艾草灰灼成了青烟。

孩子退烧时,刘寡妇突然指着灵昀的竹篮哭了:“这篮……像我当家的生前编的那只,他也总爱在篮沿别片紫苏叶……”

灵昀这才想起,刘寡妇的丈夫原是镇上的竹匠,去年为了采给孩子治病的草药,摔死在了黑风口。他摸了摸篮沿的紫苏叶,忽然明白:方才勾住竹篮的老藤,或许不是巧合。那些被善待过的草木,那些藏在物件里的念想,总会在不经意间,化作护人的力量。

傍晚,三人坐在槐树下修补那只磨破的竹篮。灵昀用新竹篾补着缺口,林恩烨往篮底钉了圈铜边,灵澈则往篮里铺了层晒干的正阳草叶。

“以后再去黑风口,用这篮装药。”林恩烨敲了敲铜边,“结实。”灵澈往篮里塞了片写着药方的桑皮纸:“万一遇险,这纸上的草药能应急。”

灵昀笑着把篮子挂回门口,夕阳穿过正阳草的叶片,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金斑。他忽然觉得,那些纠缠不休的幻境与瘴气,或许不是来作祟的。它们逼着他们看清,这院里的每一物——铜环、竹篮、药草,甚至崖边的老藤,都藏着彼此相护的心意。

这些心意缠成的网,才是这世间最密不透风的结界。

夜渐深,灵昀躺在床上,听见药房里灵澈翻动《草木记》的声音,铁匠炉边林恩烨打磨铜器的轻响,还有院门口竹篮被风吹得“咯吱”声。他摸了摸手腕上灵澈编的红绳,绳结处还留着草木的涩香。

幻境再凶,又能奈这些烟火气何?

缠骨瘴的余邪尚未散尽,镇上又起了怪事。先是杂货铺的木尺无故折断,断口处凝着层黑霜;接着是染坊的染料缸一夜变臭,靛蓝的水竟泛着血光。更邪门的是,夜里总有孩童哭着说,看见穿白衫的影子在巷口晃,手里还提着盏没有烛火的灯笼。

灵澈翻遍《草木记》,终于在泛黄的页脚找到行小字:“虚妄聚则成魇,喜附阴物,畏正阳之器。”他指着“正阳之器”四个字道:“是说常年被人气滋养的物件,能破这邪祟。”

林恩烨摸出腰间的铜佩——那是他用淬笔洗剩下的铜料打的,上面刻着灵昀画的紫苏叶,被体温焐得温热。“这算正阳之器不?”他将铜佩往桌上一拍,案上的油灯突然亮了些,灯芯的黑影都淡了几分。

“算。”灵澈点头,“还有灵昀编的竹篮,我熬药用的陶罐,甚至院里那棵老槐树,都是。”他忽然看向灵昀,“你上次修补的竹篮呢?正阳草的叶气还在,正好派上用场。”

灵昀跑去门口取篮,却见竹篮的篾条上缠着缕黑雾,正往篮底的艾草灰里钻。他猛地将竹篮往槐树上一磕,黑雾“嘶”地缩成团,竟化作只没有眼的小兽,落地便想逃。

“别让它跑了!”林恩烨甩出铜佩,铜佩在空中转了个圈,精准地砸在小兽身上。黑雾瞬间溃散,只留下片焦黑的绒毛,被灵昀用竹篮稳稳接住。

“这是魇气所化的‘影兽’。”灵澈用银簪挑起绒毛,“它们怕的不是物件本身,是物件里藏的人气。你看这竹篮,浸过你的汗,沾过我的药,还被恩烨的铜环碰过,三人气混在一处,比正阳草还烈。”

三人正说着,镇西的王木匠跌跌撞撞跑来,手里的墨斗线全成了灰。“灵先生,我家……我家木人活了!”他牙齿打颤,“用紫檀木刻的镇宅木人,夜里竟在院里走路,脚步声‘咚咚’的,跟我爹生前一个样!”

灵昀抓起竹篮就往外走:“去看看。”林恩烨攥着铜佩紧随其后,灵澈则揣了把晒干的正阳草。

王木匠家的院里果然散落着木屑,紫檀木人立在廊下,眼睛的位置不知何时嵌了两颗黑石子,正幽幽地盯着院门。灵昀刚把竹篮往木人面前一递,木人突然抬起手臂,掌心竟刻着个“归”字——是王木匠爹临终前,用最后力气刻在木人上的。

“爹……”王木匠泣不成声。木人却猛地朝他扑来,指甲缝里渗出黑汁。林恩烨挥起铜佩砸在木人头顶,“当”的一声脆响,黑石子应声落地,木人身上的黑雾如潮水般退去,露出紫檀木原本的暗红色。

灵澈将正阳草塞进木人怀里:“它不是活了,是你爹的念想被魇气缠上了。这木人浸了你们父子三十年的香火,本是护家的,却被邪祟利用了。”

王木匠抱着木人痛哭时,灵昀忽然发现,木人掌心的“归”字被黑雾浸得发乌,却在竹篮的艾草香里慢慢透出点暖意。他忽然明白,那些被执念和邪祟纠缠的幻境,说到底,不过是人心底的牵挂没处安放。

回到院里,灵澈在《草木记》上添了新页:“器物无灵,因人心而活;魇祟无凭,借执念而生。破幻之道,不在驱邪,在安人心。”

林恩烨凑过去,在旁边刻了个小小的竹篮,篮里装着铜佩和草药,像把收拢了所有暖意的小伞。灵昀看着那画,忽然想起王木匠爹刻在木人上的“归”字——原来最硬的结界,从不是刀光剑影,是藏在物件里的那句“我在等你”,是融在日子里的那句“别害怕”。

夜深时,灵昀把竹篮挂回老槐树上。月光穿过篮底的艾草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他仿佛看见,王木匠家的紫檀木人在院里站着,怀里的正阳草闪着微光,掌心的“归”字被晨光染成了金红色。

那些纠缠不休的魇气,终究敌不过人间烟火里,一点点攒起来的暖。

惊蛰那日,春雷炸响时,镇上最后一缕魇气顺着灵昀竹篮的缝隙溜走了。那只饱经风霜的竹篮此刻挂在槐安院的门楣上,篮沿别着的紫苏叶沾着晨露,在阳光下亮得像块翡翠。

灵澈正在修订《草木记》的最后一页,笔尖划过纸面,留下“魇气散尽,人心归安”八个字。案头的铜炉里燃着正阳草,烟气袅袅,与窗外飘来的槐花香缠成一团。

林恩烨把最后一块铜板敲进院门的铜环里。这枚新铜环比先前的更厚实,上面刻着三株交缠的草木——紫苏、正阳草、艾草,像三个并肩而立的身影。他拍了拍铜环,“当”的一声脆响,惊飞了檐下筑巢的燕子。

“孩子们该来了。”灵昀往石桌上摆着刚蒸好的米糕,竹蒸笼揭开时,热气里浮着片紫苏叶,是他特意垫在笼底的。

话音刚落,院外就传来嬉闹声。镇上的孩子们提着竹篮涌进来,篮里装着采来的野花、捡的贝壳,还有用泥巴捏的小药碾子。去年被缠骨瘴所困的柱子跑得最快,手里举着片巨大的槐叶,叶上躺着只他新捉的萤火虫。

“灵昀叔,讲故事!”孩子们围坐在石桌旁,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的星子。

灵昀拿起那只修补过的竹篮,指着篮沿磨出的毛边:“这篮啊,曾在黑风口救过我的命……”他讲到老藤勾住竹篾的惊险,讲到林恩烨拽着麻绳的嘶吼,讲到灵澈熬药时额头的汗珠,孩子们的惊呼声、笑声混着铁匠炉偶尔迸出的火星,在院里织成张热闹的网。

灵澈坐在廊下翻着孩子们带来的草药,有认得的蒲公英,也有叫不上名的野草。他忽然抬头,看见林恩烨正教柱子打铁,小锤子在孩子手里摇摇晃晃,却把块红热的铁坯敲出个歪歪扭扭的紫苏叶。

“像模像样。”灵澈笑着摇头,提笔在《草木记》的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铁匠炉,炉边站着个举锤的孩童。

日头偏西时,孩子们揣着米糕的碎屑散去,院门口的铜环还在轻轻晃。刘寡妇送来新酿的米酒,坛身上贴着片晒干的正阳草;王木匠扛来块上好的紫檀木,说是要给院里的石桌做个新桌面;老秦牵着长大的风隼来,鹰爪上还抓着只肥硕的野兔。

灵昀把野兔收拾干净,扔进卤锅时,忽然发现锅底沉着片焦黑的东西——是去年破幻境时,从竹篮里扫出来的魇气灰烬。他笑着舀起灰烬扔进灶膛,火光“噼啪”一声跳得更高,仿佛在为这彻底散去的阴霾送行。

暮色漫进院子时,三人坐在新换的紫檀木桌旁,分饮着刘寡妇的米酒。灵澈翻开《草木记》的最后一页,上面除了他写的字、林恩烨刻的画,还多了许多小小的指印,是孩子们趁他们不注意按上去的。

“你看,”灵昀指着指印间的空白,“这里还能再写好多故事。”

林恩烨仰头饮尽杯中的酒,喉结滚动间,指腹摩挲着木桌上新刻的纹路——那是他照着灵澈的药方刻的,每一味药草旁边,都跟着片小小的紫苏叶。

灵澈望着窗外,老槐树的新叶在晚风里轻晃,月光透过叶缝落在地上,像无数个跳动的光斑。他忽然想起那些与幻境周旋的日夜,想起黑风口的老藤、铜环上的刻痕、竹篮里的艾草灰,原来破尽虚妄的,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是一粥一饭的实在,是三两人家的牵挂。

“该添柴了。”林恩烨起身往灶房走,脚步声落在青石板上,踏实得像首未完的诗。

灵昀收拾着碗筷,竹篮里的正阳草还在散发着淡香。灵澈合上《草木记》,封皮上的金线虽已褪色,那株紫苏却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像在说:故事还长,日子正暖。

院门口的铜环被晚风撞得轻响,“叮铃”一声,惊起了槐树上栖息的夜鸟。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笃笃笃,敲在渐深的暮色里,敲在三人眼角的笑纹里,敲在那些藏着烟火气的物件纹路里——这便是最好的结局,寻常,安稳,且来日方长。

炼丹房的铜炉正泛着幽蓝火光,六道身影围站在丹炉旁,空气中弥漫着硫磺与龙涎香混合的刺鼻气息。灵澈指尖捻着三张符篆,符纸边缘已因炉温微微卷曲:“最后一道工序‘炼魂’需引六人之炁,若有一人心不诚,丹药必炸炉。”

林恩烨将烧红的铁钳往炉口一戳,火星溅在他小臂的旧疤上:“我林家兄弟从不说虚话。”他身旁的林牧拍了拍腰间的乾坤袋,袋中传来兽魂低沉的咆哮——那是他刚收服的玄甲兽,此刻正与他的气息共振。

灵骁突然按住跳动的炉盖,炉身竟因内部灵力冲撞而震颤:“左侧炉壁有裂痕!是前日试药时留下的,得用‘同心咒’加固。”他手腕翻转,六枚铜钱落在炉沿,铜钱间瞬间牵起金色丝线,“林恩灿,借你巽位之力!”

林恩灿踏前一步,掌心按在炉身左侧,他的炁带着海风般的凛冽,与灵骁的炽烈灵力在金线中交织,裂痕处立刻凝出层白霜般的结界。“放心,我这‘海魄炁’最擅补漏。”

灵昀正往炉中添加“幽冥草”,草叶触火便发出尖啸,他眉头微蹙:“此草戾气过重,需灵骁的‘焚天诀’压制。”灵骁应声结印,炉内顿时腾起红莲般的火焰,尖啸声戛然而止。

林牧忽然低喝一声:“不好!丹气在凝聚时偏向了!”他猛地扯开乾坤袋,玄甲兽的魂影扑向炉口,兽爪拍出的罡风竟将飘散的丹气硬生生拢回炉心。“灵澈,快引‘北斗炁’!”

灵澈早已踏起七星步,手中符篆燃作金粉融入炉中:“林恩烨,你的‘破山劲’能镇住丹核!”林恩烨应声挥拳,拳风撞在炉底,铜炉发出闷响,炉顶的烟柱瞬间笔直如剑。

六股气息在炉周形成旋转的气旋,灵昀的草木炁缠绕着林牧的兽魂炁,灵骁的火焰炁托举着林恩灿的海魄炁,灵澈的符炁与林恩烨的刚猛炁劲则如经纬般交织,将丹炉牢牢锁在中央。

“丹成!”灵澈突然睁眼,六人意念合一,同时收手后退。铜炉猛地炸开强光,一颗通体流转着七彩光晕的丹药破炉而出,在空中划出六道残影——正是六人灵力凝聚的证明。

林恩烨伸手接住丹药,指尖传来温热的脉动:“总算没白费功夫。”他看向众人,灵澈的符篆还在指尖燃烧余烬,灵骁的发梢沾着火星,灵昀的衣摆被炉烟熏得发黑,林牧的乾坤袋仍在微微震动,林恩灿的袖口凝结着细小的冰晶。

六人相视一笑,炼丹房的浓烟渐渐散去,露出窗外已泛白的天色。灵昀捡起片被炉火烤焦的紫苏叶,笑道:“这下,扫清障碍的‘同心丹’算是成了。”

林恩灿将冰晶般的指尖按在丹药上,留下道淡蓝印记:“往后再炼丹,便不怕灵力相冲了。”

六道身影并肩站在晨光里,铜炉的余温透过鞋底传来,仿佛在诉说着这场跨越血脉与门派的合力——扫清障碍的从来不止丹药,更是六颗向同一目标靠拢的心。

同心丹的光晕在晨光中渐渐敛去,六人的气息仍丝丝缕缕地缠在一起,像被无形的线编织成网。灵澈将丹药收入玉盒时,指尖无意间触到林恩烨的手背,两人同时一怔——往日相遇时总会隐隐相冲的灵力,此刻竟如温水融雪般平和。

“这丹果然有用。”林牧拍了拍乾坤袋,玄甲兽的魂影探出头,亲昵地蹭了蹭灵骁的手臂。往日里,这头凶兽见了灵骁的焚天诀火焰,只会暴躁地嘶吼。

林恩灿卷起被冰晶沾湿的袖口,看向炉壁那道已彻底愈合的裂痕:“光有同心丹还不够,这炼丹房的根基怕是早就被前几次炸炉的戾气侵蚀了。”他指尖一点,海魄炁化作冰锥,猛地刺入炉下的地面,“你看。”

冰锥拔出时,带出缕缕黑雾,落地便化作扭曲的小蛇,嘶嘶作响。灵昀立刻撒出一把紫苏籽,籽落即生根,藤蔓疯长,瞬间将黑雾缠成粽子,“是‘怨煞’,看来之前的失败让这地方积了不少负面气息。”

“正好,”灵骁活动着指节,红莲般的火焰在掌心跃动,“我的焚天诀最能烧尽这些污秽。”

“等等。”林恩烨按住他的手腕,“硬烧会伤及房梁的灵力脉络,得用‘引煞阵’。”他从怀中摸出六枚青铜令牌,“灵澈,借你的符炁画阵眼;灵昀,用草木炁稳固阵脚;林牧,让你的玄甲兽守住生门;林恩灿,你的海魄炁能冻住怨煞的移动;灵骁,火焰备着,等阵成再烧。”

六人意会,迅速行动起来。灵澈以血为墨,在地面画出繁复的符阵,符纹亮起时,竟与六人脚下的站位隐隐呼应;灵昀催动紫苏藤,藤蔓顺着阵纹蔓延,开出细碎的紫花,将整个炼丹房围在中央;林牧解开乾坤袋,玄甲兽的魂影坐镇东方生门,发出威慑的低吼;林恩灿站在西方,海魄炁如薄冰般铺展,将黑雾的退路封死;灵骁的火焰悬在阵心上方,蓄势待发;林恩烨则手持最后一枚令牌,站在阵眼之外,目光如炬。

“起阵!”

随着林恩烨将令牌拍入阵眼,符阵猛地亮起金光。那些怨煞黑雾被金光逼得缩成一团,在阵中疯狂冲撞,却被紫苏藤和薄冰死死困住。灵骁见状,将火焰猛地砸入阵心——不同于往日的暴烈,这次的火焰竟带着淡淡的金光,那是融入了六人同心丹气息的缘故。

黑雾在金焰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却没能像往常一样四散逃窜,反而被火焰牢牢裹住,渐渐烧成灰烬。待最后一缕黑雾消散,紫苏藤的花瓣上竟凝结出晶莹的露珠,灵昀摘下一片花瓣,露珠滚落,在掌心化作颗细小的金丹——那是怨煞的戾气被净化后,意外凝结的“净煞丹”。

“倒是意外之喜。”灵澈掂了掂玉盒里的同心丹,又看了看灵昀掌心的净煞丹,“这下,不仅咱们六人气息相合,连炼丹房都成了聚灵纳气的宝地。”

林恩烨一脚踹开被熏黑的房门,晨光汹涌而入,照在六人带灰的脸上。林牧的玄甲兽魂影打了个哈欠,缩回了乾坤袋;林恩灿的冰袖渐渐融化,水珠滴在地上,晕开小小的圈;灵骁的发梢还沾着火星,却伸手帮灵昀拂去肩头的草屑;灵澈则将两枚丹药并排放好,玉盒反射的光映在他眼底,亮得像星。

“接下来,该试试炼制‘聚灵金丹’了。”灵昀将净煞丹收好,“有同心丹镇住气息,又有净煞丹净化了场地,这次必成。”

六人相视一笑,默契地走向丹炉。这一次,没有人再问“谁站哪个位置”,林恩烨自然地守在炉前,灵澈站在他身侧准备符炁,灵昀与林牧一左一右打理药材,林恩灿与灵骁则分站两侧,一个控温,一个备火。

铜炉再次燃起火焰,这一次,火焰是柔和的金红色,映着六张不再紧绷的脸。炉中升起的青烟也带着淡淡的紫——那是灵昀的紫苏藤气息,混着林恩灿的海雾、灵骁的火光、林牧的兽气、林恩烨的刚劲、灵澈的符光,在炉顶凝成一朵六色祥云。

“看来,扫清障碍的不只是丹药和阵法啊。”灵澈轻声道。

林恩烨往炉中添了块沉香,香气与六人的气息缠在一起,愈发醇厚:“是我们自己,终于肯把后背交给彼此了。”

晨光穿过祥云,在炼丹房的地面投下六道交叠的影子,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轮廓。这一次,丹炉安静而温暖,像一颗正在孕育新生命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与六人的心跳同频。

炉中“聚灵金丹”的光晕渐显时,林恩烨突然按住炉盖:“不对劲,丹气在翻涌。”

话音未落,炉身剧烈震颤,紫青色的烟气冲破缝隙,竟在半空凝成狰狞的兽影——是之前未除尽的怨煞残魂,借着聚灵之力反扑。林牧反应最快,猛地扯开乾坤袋,玄甲兽魂影咆哮着扑向兽影,却被对方利爪撕开一道口子,痛得缩回袋中。

“它在吸收金丹的灵气!”灵澈急挥符纸,金色符纹在空中织成网,却被兽影轻易撞破。灵骁燃起火墙,火焰却被怨煞的寒气逼得节节后退,鬓角已凝上白霜。

“哥!”林牧急喊,林恩灿却忽然按住他的肩。这位总以海魄炁示人的兄长,此刻眼底翻涌着罕见的厉色,指尖凝结的不再是寒冰,而是泛着血丝的霜刃:“恩烨,稳住炉温!林牧,借玄甲兽的血!”

林牧一愣,立刻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林恩灿。血珠触到霜刃,瞬间化作猩红冰刺。林恩烨已将全身灵力注入炉底,铜炉发出沉闷的嗡鸣,炉壁上浮现出他惯用的刚劲纹路,竟与林恩灿的冰刺形成呼应。

“灵昀!紫苏藤缠它的腿!灵澈,符纹锁它的喉!灵骁,火攻它的腹!”林恩烨的吼声混着炉鸣震得人耳膜发颤。

六股力量骤然拧成一股绳:灵昀的紫苏藤如活物般攀住兽影四肢,灵澈的符纹精准勒住其脖颈,灵骁的火焰趁隙钻入它腹部——那里正是怨煞最薄弱处。就在此时,林恩灿的猩红冰刺如箭射出,林牧忍着剧痛催动玄甲兽魂影死死咬住兽影的尾,为冰刺铺路。

“噗嗤”一声,冰刺穿透兽影核心,怨煞发出凄厉的哀嚎,化作漫天光点。而炉中金丹恰好破炉而出,悬在半空,六色光晕流转,正是六人灵力交融的印记。

林牧捂着流血的指尖直咧嘴,却被林恩灿按住手腕——兄长的冰气带着暖意,竟瞬间止住了血。林恩烨抹了把脸上的灰,将金丹抛给灵澈:“收好了,这丹沾了咱们仨的血,往后更认主。”

灵昀笑着摘下片沾着火星的紫苏叶,贴在林恩灿渗汗的额角:“你这海魄炁,竟也有这么烈的时候。”林恩灿耳根微红,正要反驳,却见林牧偷偷将玄甲兽魂影往林恩烨身后藏——方才魂影被撕开的口子已愈合,却多了道与林恩烨手背相同的疤痕。

林恩烨瞥到疤痕,突然笑了:“这畜生,倒会讨巧。”说着往炉里添了块新炭,火光映着三兄弟交叠的影子,竟比金丹的光还要暖。灵澈将金丹收入玉盒时,忽然发现盒底不知何时多了道浅痕,像极了三人名字的首字母交缠在一起。

“下次炼‘同心丹’,该加味新药材了。”灵骁用火钳拨了拨炭火,火星溅在林恩灿的冰刃上,融成细小的水珠,“就叫‘兄弟情’,如何?”

林恩灿没说话,却悄悄将冰刃往林牧手边递了递——那里,玄甲兽魂影正用鼻尖蹭着林牧的指尖,像在撒娇。炉火烧得正旺,将六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你中有我,再也分不出彼此。

晨光透过丹房的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恩灿正用细砂纸打磨着一柄新铸的银壶,壶身映出他专注的侧脸,海魄炁在指尖流转,将壶口磨得圆润光滑。林牧趴在旁边的木桌上,手里转着枚铜钱,百无聊赖地看着兄长:“哥,这壶都磨三天了,再磨下去就要透光了。”

“急什么。”林恩灿头也不抬,指尖拂过壶身,冰凉的金属竟泛起一层温润的光泽,“灵昀说要用来泡今年的新茶,得让壶身带着水汽的灵韵,才能衬得上他的紫苏叶。”

话音刚落,林恩烨扛着捆松木大步进来,肩上的木屑簌簌往下掉。他将松木往墙角一靠,粗声粗气地说:“灵骁那家伙又在抱怨炉火烧不旺,说要炼‘熔心铁’,非得用这种百年松木引火才行。”他瞥见桌上的银壶,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碰,“哟,这壶倒是精致……”

“别动!”林恩灿抬手拍开他的手,海魄炁带着凉意,在林恩烨手背上留下片薄薄的白霜,“刚凝好的水汽灵韵,被你的火气一冲就散了。”

林恩烨悻悻地收回手,往炉边添了块松木,火光“腾”地窜起,映得他古铜色的胳膊上汗珠闪闪:“也就你们心思细,我看灵澈的符纸才讲究,画道‘清心符’都要挑辰时的露水调墨,上次还因为林牧打翻了露水罐,追得他绕着丹房跑了三圈。”

“那能怪我吗?”林牧不服气地坐起来,铜钱在指间转得更快,“谁让他把罐子放在门槛上,我不过是想看看他新画的符纹,脚一绊就……”

“好了。”林恩灿将银壶放进锦盒,推到桌角,“灵昀该来了,你们俩少斗嘴。”

果然,门外传来灵昀的声音,带着紫苏叶的清香:“恩灿,壶做好了吗?灵澈说今日辰时的露水格外清,正好用来点茶。”他走进来,手里捧着个竹篮,里面放着新鲜的紫苏叶和一套白瓷茶具,“对了,灵骁让我来问问,‘熔心铁’的火候快到了,要不要过去看看?听说他特意请了灵澈画了‘聚火符’,说是能让铁水带着符纹的灵力。”

林牧眼睛一亮,从桌上跳下来:“去去去!我还没见过铁水裹着符纹是什么样呢!”

林恩烨也跟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走吧,正好让灵澈也看看恩灿做的银壶,省得他总说我们只会玩铁弄火,不如他的符纸风雅。”

林恩灿无奈地摇摇头,拿起锦盒跟上:“你们啊……”

丹房后院的熔炉前,灵骁正盯着炉口的火光,额头上渗着汗珠,灵澈站在他旁边,手里捏着张闪着金光的符纸,神情专注。见众人过来,灵骁咧嘴一笑:“正好,就等你们了。灵澈,准备了!”

灵澈点头,将符纸往炉口一抛,符纸在空中化作一道金纹,钻进熊熊燃烧的火焰里。刹那间,炉口的火光猛地拔高,变成耀眼的金色,隐约能看到火焰中流动着符纹的痕迹。

“成了!”灵骁大喊一声,拉动风箱,“恩烨,搭把手,准备出铁水!”

林恩烨上前,握住长柄铁钳,目光紧紧盯着炉口。林牧踮着脚,扒在熔炉边,眼睛瞪得溜圆。林恩灿站在稍远的地方,海魄炁在掌心流转,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随着“哗啦”一声,通红的铁水从炉口涌出,诡异的是,铁水表面竟真的浮动着淡淡的金纹,正是灵澈符纸上的纹路。灵骁和林恩烨小心翼翼地将铁水导入模具,灵澈盯着铁水,嘴里念念有词,金纹随着他的念叨,渐渐融入铁水深处。

“这‘熔心铁’,往后就能带着符纹的灵力了。”灵澈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汗,“用来做兵器,能斩邪祟;用来做农具,能让庄稼长得更旺。”

林牧看得入了迷,直到铁水在模具中渐渐凝固,才回过神来:“太厉害了!灵澈,你下次画符能不能也给我画一张?我想贴在我的铜钱上,说不定能让铜钱自己生出灵力来。”

灵澈笑着点头:“等你什么时候能好好走路不绊东西了,我就给你画。”

林牧撇撇嘴,正要反驳,却被林恩灿用眼神制止了。林恩灿打开锦盒,将银壶拿出来:“灵骁,灵澈,看看这个。”

银壶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壶身上仿佛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水汽,灵澈伸手摸了摸,惊讶道:“这海魄炁凝得恰到好处,既不冰冷刺骨,又带着水汽的灵润,用来泡茶,定能让茶香更清冽。”

灵骁也凑过来看,啧啧称奇:“还是恩灿手巧,我们弄出来的都是硬邦邦的铁疙瘩,哪有这么精致的物件。”

灵昀笑着拿出茶具,将银壶洗净,倒入辰时的露水,又放上几片紫苏叶:“来,尝尝用新壶泡的紫苏茶。”

露水在银壶中渐渐温热,紫苏叶的清香弥漫开来,众人围坐在一起,捧着茶杯,看着远处渐渐升高的太阳,谁都没有说话。丹房里,熔炉的余温还在,符纸的金辉未散,银壶的水汽氤氲,六人的身影被晨光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幅浑然天成的画。

林牧喝了口茶,咂咂嘴:“还是灵昀的茶好喝,比灵澈的符水强多了。”

灵澈瞪了他一眼,却没再追着他跑,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林恩烨和灵骁碰了碰杯,笑声爽朗;林恩灿看着杯中晃动的紫苏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灵昀则低头看着银壶,眼里满是欣赏。

阳光正好,茶香袅袅,熔炉的余温温暖着青砖地,也温暖着这六个各有性情却彼此牵绊的男子的心。或许他们的喜好不同,擅长各异,但这份在丹房里一同经历过烟火淬炼、灵力交融的情谊,早已像那融入铁水的符纹,深深烙进了彼此的生命里,再也无法分割。

月上中天时,炼丹房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响。林恩烨正给新铸的长刀开刃,火星溅在地上,映出他骤然收紧的眉头:“是‘蚀灵雾’。”

窗外已弥漫起灰紫色的雾气,贴着窗棂蠕动,木缝里渗进的雾珠落在铁器上,竟蚀出细密的凹痕。林牧猛地捂住乾坤袋,袋中玄甲兽发出痛苦的呜咽——这雾专噬灵兽精魂。

“哥!”林牧急得声音发颤,林恩灿已反手扣上丹房石门,海魄炁在掌间凝成冰墙,将门缝漏进的雾气冻成冰晶:“灵澈的‘镇灵符’能挡三个时辰,得趁这功夫找到雾源。”

“雾是从后山来的。”灵昀抱着捆紫苏藤闯进来,藤叶上沾着的雾珠正滋滋冒烟,“我刚在山脚下看见,雾里裹着个黑木匣子,上面刻着‘锁魂’二字。”

灵骁一脚踹开侧门,焚天诀的火焰在他周身燃成护罩:“我去劈了那匣子!”“等等!”林恩烨拽住他,刀尖挑着片蚀出洞的衣角,“这雾蚀灵还蚀器,硬闯只会折损灵力。”

林牧忽然想起什么,从袋里摸出块玄甲兽蜕下的鳞甲,鳞甲接触到雾气,竟泛起金光:“这鳞甲能挡!”林恩灿眼神一动,海魄炁瞬间将鳞甲融成六片薄片,精准地贴在六人腕间:“恩烨带灵骁走左翼,用你的破山劲震散雾团;林牧跟我走右翼,借玄甲兽的气息引雾;灵昀、灵澈守丹房,用紫苏藤和符纸加固结界。”

分工既定,林恩烨挥刀劈开雾帘,刀风裹挟着刚劲灵力,将迎面扑来的雾气震成碎末。灵骁的火焰护罩撞上雾团,发出滋滋的灼烧声,两人配合着往前突进,脚印落在地上,竟烫出串串白烟。

另一侧,林恩灿的冰墙不断冻结雾气,林牧则让玄甲兽魂影在前开路。魂影喷出的罡风带着兽威,雾气遇之竟自动退避,露出条仅容两人通过的小径。行至山腰,果然见棵老柏树下悬着黑木匣,雾珠正从匣缝里汩汩涌出。

“就是它!”林牧刚要冲过去,却被林恩灿按住。匣身刻满诡异符文,正随着雾气流动微微颤动,“这是‘养煞匣’,直接砸开会让雾里的煞气暴走。”他指尖冰气凝结成针,精准地刺入匣身三个符文节点,“恩烨说过,这种匣子的锁扣在底部,得用刚劲震开。”

话音未落,林恩烨已带着灵骁赶到,长刀反握,刀柄猛地砸向匣底。只听“咔哒”一声,匣盖弹开,里面却空无一物,只有层暗紫色的绒毛——竟是株“噬灵草”的根茎,被人刻意埋在匣中养煞。

“是冲着玄甲兽来的。”林牧摸着腕间鳞甲,“这草专吸灵兽精魂。”灵骁的火焰立刻裹住木匣,绒毛遇火便蜷缩成灰,雾气也随之淡了下去。

回到丹房时,灵昀正用紫苏藤编着新的结界,灵澈则往藤上贴满镇灵符。见三人回来,灵澈扬了扬手里的符纸:“刚在雾里捡到的,是‘断魂谷’的标记。”

林恩烨将刀插回鞘:“看来有人不想咱们炼成聚灵金丹。”林恩灿摸着腕间渐渐隐去的鳞甲,冰气里第一次带了锋锐:“不管是谁,敢动我弟弟的灵兽,就得掂量掂量。”

林牧往玄甲兽魂影嘴里塞了块灵石,魂影亲昵地蹭着他的手背,鳞片上的金光映着三人交叠的影子。灵昀忽然笑了:“你们看,藤上的紫苏花开了。”

果然,结界藤上不知何时缀满了紫花,花瓣上还沾着未散的雾珠,在月光下闪着光。灵澈凑近一看,花间竟缠着丝缕金芒——是他们六人腕间鳞甲残留的灵力,混着符纸与火焰的气息,在花瓣上凝成小小的护符。

“倒是省了加固结界的功夫。”林恩烨笑着往炉里添了块柴,火光映得六人的脸忽明忽暗,“往后这丹房,有咱们仨的灵力护着,再凶的邪祟也进不来。”

林恩灿没说话,却将刚磨好的银壶往林牧手边推了推。壶身上映出三人的倒影,像被月光镀了层暖边。远处的山风掠过丹房顶,带着蚀灵雾残留的寒意,却在触到结界藤的刹那,化作了缕带着花香的暖风。

有些羁绊,本就比任何煞气都要坚硬。

霜降那日,炼丹房的铜炉终于炼出了第一炉“聚灵金丹”。六颗金丹悬在半空,流转着六色光晕,恰是六人灵力交融的印记——林恩灿的海魄蓝、林恩烨的刚劲金、林牧的兽魂褐,混着灵骁的火焰红、灵澈的符纹紫、灵昀的草木青,在晨光里织成道彩虹。

林牧伸手去接,却被林恩烨按住:“急什么,等灵澈验过再说。”灵澈指尖拂过金丹,符纹在丹面一闪而逝:“成了,杂质尽去,灵力圆融,比《丹经》记载的还要纯三分。”

灵昀忽然指着炉顶:“你们看。”众人抬头,只见往日总缠绕不去的蚀灵雾余痕,正被金丹散出的光晕一点点消融,化作漫天光点,落在紫苏藤结界上,竟让花瓣染上了层金辉。

“是断魂谷的人。”林恩烨突然握紧刀柄,丹房外传来衣袂破风之声。六人身形一凛,却见门外站着个拄着木杖的老者,黑袍上的“断魂谷”标记已被血污浸透。

“老夫是来赔罪的。”老者咳着血,将个黑木匣放在地上,“养煞匣是谷中逆徒所制,想用玄甲兽的精魂炼邪丹……老夫已清理门户,这是他藏的‘蚀灵雾’解药,还请诸位收下。”

林恩灿打开木匣,里面的药草正散发着清苦的香气,与灵澈药房里的“醒魂草”气息相合。老者看着半空的金丹,眼中露出愧色:“当年若有此丹,谷中也不会因灵力相冲折损那么多弟子……是老夫执念太深了。”

灵澈将金丹分与众人:“大道三千,本就不该有门户之见。”老者颤巍巍地接过林牧递来的金丹,泪落如雨:“多谢诸位……”

目送老者离去,林恩烨一脚踹开丹房后墙——那里竟藏着个密室,堆满了断魂谷弟子的骸骨,骨缝里还缠着蚀灵雾的余丝。“逆徒竟将他们的骸骨当养煞的鼎炉。”林恩灿的冰气瞬间冻结了整间密室,“得让他们入土为安。”

六人合力将骸骨迁至后山安葬,林牧撒下玄甲兽的灵粉镇魂,灵昀种上紫苏藤护墓,灵骁燃起火符净化煞气,灵澈贴上安魂符,林恩烨与林恩灿则亲手为每个坟茔立了木碑。

暮色降临时,六人坐在新立的墓碑旁,分食着灵昀带来的米糕。林牧忽然指着天边:“看,彩虹!”晚霞中果然架着道彩桥,颜色竟与金丹的光晕一模一样。

“这才是聚灵金丹的真意吧。”灵澈望着彩虹,“聚的不只是灵力,是人心。”林恩烨将自己那颗金丹抛给林牧:“你年纪最小,这颗给你固本。”林牧却又塞给林恩灿:“哥的海魄炁最耗心神,该你留着。”林恩灿笑着将金丹掰成三块,分给两个弟弟:“要分就一起分。”

灵昀、灵骁、灵澈看着这一幕,相视而笑,各自将金丹收入怀中。夜风拂过紫苏藤,沙沙声里混着远处镇上的犬吠、丹房的铜铃声,还有玄甲兽魂影满足的低吟。

三日后,炼丹房挂起了块新匾,上书“六合堂”——取六人合力、天地四方之意。林恩烨在堂前铸了口铜钟,钟声能涤荡方圆十里的戾气;林恩灿打了套银壶,每日泡上紫苏茶,供往来修士取用;林牧则带着玄甲兽,在后山开辟了片药田,种下灵澈培育的新苗。

灵昀的紫苏藤爬满了堂外的篱笆,灵骁的熔炉总燃着暖火,灵澈的符纸在檐下随风轻晃。往来修士都说,这六合堂的灵力最是平和,连哭闹的孩童进门都会止啼。

又是一年惊蛰,春雷炸响时,林牧抱着个新铸的小铜铃跑来:“哥!你们看,我在铃上刻了咱们仨的名字!”铃身上,“灿”“烨”“牧”三个字环环相扣,被片紫苏叶轻轻托着。

林恩灿接过铜铃,海魄炁在铃身流转,让字迹愈发温润;林恩烨用指腹蹭了蹭铃口,刚劲灵力让铃声更加清越。铜铃被挂在堂前,风吹过时,响声里竟带着金丹的余韵,远远传开,像在说:

此心安处,便是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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