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将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都召了来。
而唐波,已经被暂时押了下去。
高鹏已经入狱,新官上任的太医院院首张太医,领着十几位太医在殿中候着。
二皇子这一身的伤,可见是方才遭了一顿毒打。
不过这些,就不是他们能置喙的了。
张太医颤巍巍地搭上赵骁的腕脉,眉头越皱越紧,其他太医依次诊脉后,都露出困惑的神色。
慕容骁心头暗忖:这些太医能看出什么?
当初中毒后,他暗中寻遍京城名医,都没能诊出个所以然来。
即便是高鹏,最开始也摸不着头脑。
所有人都看完了,梁妃急切地问:“怎么样?”
\"回禀皇上,\"张太医叩首道,\"二皇子脉象虚浮,似是气血两亏之症,但……\"
\"但是什么?”梁妃追问。
\"微臣确实未发现中毒迹象。\"张太医硬着头皮说完,身后众太医纷纷附和。
梁妃猛地退后一步:“荒谬!骁儿明明中了毒,太医院上下竟无一人能诊出毒症?定是有人暗中指使!\"
说完,她厉目瞪向太子。
太子眼中泛着冷光:”梁妃,你也太瞧得起孤了,在场十几位太医,难道孤能个个都收买不成?\"
太医们战战兢兢地退下后,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鎏金香炉中升起的青烟在空气中凝滞,仿佛也被这压抑的气氛所震慑。
皇上端坐在龙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目光如炬地盯着跪在下方的梁妃。
”梁妃,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殿内的温度骤降。
梁妃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不甘的光芒:\"皇上,这恰恰说明元氏的手段比我们想象的更为高明!\"
她膝行两步,“当初骁儿不举之事,是陆江年夫妻揭发的,他们又是如何知晓这等私密之事?\"
她声音陡然尖锐:”因为下毒之人就是他们!皇上,臣妾恳请召元氏入宫,臣妾要与她当堂对质!\"
太子立于一侧,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垂眸掩饰眼中的锋芒,余光瞥见父皇若有所思的神情。
皇上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他对元婉如上次孤身救出孙海宁却能全身而退一事始终心存疑虑,如今正好给他一个试探的机会。
\"传元氏进宫。\"
太子低垂的眼睫掩去眸中讥讽。
他想起陆江年曾说:\"我家娘子,看着温婉,实则是把淬了毒的软剑。\"
今日这场博弈,他只能静观其变,期待这把软剑破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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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申姨娘下毒后,元婉如请了好几位大夫入府诊治。
因为她提前将含有解毒成分的茶水让大家喝下,故而余毒的毒性并不强烈,这些大夫医治起来,颇为容易。
如今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渐渐恢复了元气。
唯独陆老夫人,因那日贪嘴多吃了樱桃肉,又因怒急攻心,至今仍卧病在床,脸色灰败,时不时咳嗽几声,连说话都透着虚弱。
大夫诊脉后,摇头叹道:“老夫人这次伤了根本,需得静养些时日,否则……”
元婉如站在一旁,神色淡淡,并未接话。
她心里清楚得很——在原书里,陆老夫人可是害死原主的推手之一。
自从她穿越过来,这老太婆处处刁难,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如今她能忍住不下毒报复,已经是看在陆松和陆江年的面子上了。
“世子夫人,宫里来了使者,请您即刻进宫。”
元婉如眸光一凛,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终于来了。
陆江年离开京城之前,夫妻两曾经深入谈过梁妃他们被抓之后的种种情况。
若是皇上起了疑心,元婉如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好,我换身衣裳,马上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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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婉如轻抚脸颊,指尖在妆台青瓷粉盒上顿了顿。
铜镜中映出一张莹润如玉的面容,气色好得几乎能掐出水来,这可不行。
\"留雁,取那盒珍珠粉来。\"
她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纤纤玉指蘸着雪白香粉,在掌心细细揉开,元婉如对着菱花镜,将脂粉一点点按在颧骨、眼下。原本红润的双颊渐渐失了血色,连唇色都被她用粉盖得发白。
最后用黛笔在眼尾轻轻一扫,顿时添了几分病态的憔悴。
\"夫人这手艺……\"留雁捧着铜盆,看得目瞪口呆。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自家主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方才还神采奕奕的世子夫人,此刻镜中人儿面色苍白如纸,连唇瓣都泛着不自然的青白,活像个久病未愈的弱质闺秀。
元婉如对着镜子眨了眨眼,故意咳嗽两声:\"如何?可还像样?\"
\"像!太像了!\"留枝倒吸一口凉气,\"这模样看着比老夫人还要病上三分呢!\"
\"那就好。\"
元婉如满意地拢了拢鬓角碎发,指尖在妆匣暗格轻轻一按,取出一枚青玉簪子别在发间。
玉色清冷,更衬得她容色惨淡。
她起身时故意晃了晃身子,吓得两个丫鬟连忙来扶。
\"夫人当心……\"
元婉如摆摆手,虚弱地笑了笑:\"无妨。\"
石英无语望天。
都是一群戏精。
窗外有人催促,元婉如扶着留雁的手缓步向外走去。
阳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光影,任谁看了都要道一声“好个病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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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敏正在望春堂招待宫使,见元婉如缓步而来,脸色苍白,心中顿时揪紧。
可碍于宫人在场,她什么也不能说,只能紧紧攥着帕子,双目含忧。
元婉如察觉到她的担心,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语气轻快道:“娘,这个时候进宫,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回家用晚膳了。”
“今日我想喝鱼汤,您记得让小厨房备着。”
汪敏眼眶一热,险些落泪。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硬生生将眼泪逼回去,挤出一个笑来。
“好,娘让他们熬得鲜浓些,等你回来喝。”
元婉如点点头,转身随宫使离去。
汪敏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心中暗暗祈祷:菩萨保佑,一定要让婉如平安归来。
马车碾在路上,车轮声沉闷而缓慢,像是刻意拉长的死亡倒计时。
元婉如指尖微挑,掀起车帘一角,远处朱红色的宫门在暮色中巍然矗立,檐角飞翘的琉璃瓦折射出冰冷的光,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静待猎物自投罗网。
她唇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梁妃这种人,心思阴毒如蛇蝎,死到临头,也不会发善心放过别人的。
闹到御前,不过是想临死前拉她垫背罢了。
可惜啊,她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活得好好的,还会一直好好地活下去。
想算计她?
那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元婉如眸色渐深,唇边笑意愈发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