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也不止是因为前朝,”沈茹茵想着皇后的年纪说,“或许她现如今也是有些压不住自己的脾气?”
沈贵妃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来,可仔细想想,又觉得似乎是这个样子。
“皇后近来脾气是大了些,照着从前,她就算对九皇子不喜,却也会看在陈伴读和陈家的面子上,在九皇子妃面前演一演。”
正说着,她又想起了另一桩:“上月宫中有个才人在陛下从皇后宫中离开时向陛下邀宠,皇后知道后,在请安时指桑骂槐了几句。贤妃帮那才人说了几句好话,皇后就像一点就爆的炮仗,连着贤妃一起说了一顿,半点没留情面。”
“从前她可只在我开口时才这样管束不住自己。”
沈茹茵看着面前饶有兴致回忆着的沈贵妃欲言又止。
姑姑您还挺得意。
许是看出沈茹茵想说的,沈贵妃展开了扇子,遮住嘴唇:“我就是有些懊恼,那时候我怎么就没多说几句呢。”
说什么?
沈茹茵都不用想,就知道沈贵妃后悔的是什么。
无非不过是皇后自己没能留住皇帝,还不许别人去争宠一类的话。
沈茹茵其实也有些好奇:“姑姑,那陛下从皇后宫中走了以后去哪儿了,前朝?”
沈贵妃轻咳一声,没有回答。
但从她的表情,沈茹茵已经知道了答案。
难怪那会儿沈贵妃没有开口呢,感情是皇帝给皇后甩了脸色以后,就来了她这儿。
“那姑姑你这个例子应当不做数,”沈茹茵秉承着中立的态度说,“这件事说到底,同你也是有那么点关系的。”
“陛下是自己走的,到了谁宫里都是他的想法,皇后不能指责陛下,就不好明着说你的不是,只能把怒火都撒在旁人身上。”
皇后对那个才人这么生气,到底是气的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勾引皇帝,还是气她没能勾走皇帝,让皇帝去了沈贵妃宫里,那就不好说了。
“那这个不算,”沈贵妃又从脑子里扒拉出一件来,“你知道的,皇后对她宫里的人一向格外维护,但这段时间以来,她却突然发落了不少人。”
“巧云带回来的消息,说这些人都只是犯了丁点琐碎小事,皇后却不曾像从前一样宽恕他们,最严重的,甚至还直接将人撵去了掖庭。”
“果真?”沈茹茵追问,“撵去掖庭的那个是什么缘故?”
沈贵妃不大清楚,便叫了巧云进来。
巧云道:“听说只是在皇后心情不好时上错了一碟子点心。”
沈茹茵说:“这么看起来,倒有些像了。”
沈贵妃跟着点头。
巧云不知道她们姑侄俩在打什么哑谜,就只乖乖站在一旁伺候。
过得片刻,沈贵妃忽然问:“巧云,那人上错的是什么点心?”
巧云回道:“是一碟子豌豆黄。”
沈贵妃和沈茹茵同时愣了一下,好么,破案了。
皇后母子几个,最喜欢吃豌豆黄的,当属九皇子。
自打那次沈贵妃命人送吃食,皇后却不知道自己亲儿子的喜好后,皇后就让人打听了小儿子的喜好,常在自己宫中备了一些。
不过这豌豆黄,皇后确实是迁怒,因为她自个儿从前也是吃的。
不止是她,太子也时不时会吃上几块,只是用得不那么多而已。
沈茹茵就见自家姑姑眼珠子一转,叫了巧云近前,就是一阵嘀咕。
见巧云出去,沈茹茵才询问似的看向姑姑。
沈贵妃道:“能端着点心到皇后跟前的,怎么也得是个受信任的二等宫女,就算她寻常没那么合皇后的心意,却也能接触接触。”
沈茹茵问:“姑姑就这么肯定皇后会再把她收回去?”
“不肯定,”沈贵妃说,“但皇后就算真不要她了也没什么要紧的,从前她是皇后的人,往后若能死心塌地的为我做事,不是也很好吗?”
是很好,沈茹茵在心里道,大概是能把皇后气得在宫里砸东西的那种好。
见姑姑主意已定,沈茹茵也没再劝,只是说:“姑姑你若要用她,可得看准了才行。”
“别到时候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反而给你添麻烦。”
“好,姑姑知道了,”沈贵妃很享受沈茹茵对她的叮咛,又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看时辰的确是有些迟了才放她离开。
原本沈贵妃是打算像从前一样,送她到内宫宫门处的,但掖庭中正好有掌事来禀报事情,沈茹茵就劝她留下了。
“这条路我走了这么些年,姑姑难道还怕我迷路不成?”
沈贵妃这才没继续坚持,却也还是指了刚回来不久的巧云去送她。
冬日的皇宫因为落了雪,看上去格外不同,可这份景致沈茹茵看了许多年,早已经习以为常,便没因为外物耽搁。
只是她走的速度快,不多时就看到前头还有两人。
巧云比她更先认出人来:“县主,那仿佛是九皇子妃。”
沈茹茵脚步也没慢,只是上前,寻常一般打了个招呼。
往常九皇子妃受陈伴读影响,看沈茹茵时多是审视混杂着警惕,似是认定了沈茹茵以后会是她的对手,早早竖起了尖刺。
这一回相见,九皇子妃看到她,却显得有些不自在,回了个礼,见沈茹茵打算离开,还主动招呼:“福昌县主是进宫拜见沈贵妃?”
“是,”沈茹茵回答完后,并没多说什么,场面一时有些冷淡。
九皇子妃抿了抿唇角,一个晃神,脚下打滑,眼看就要往边上倒去。
沈茹茵伸出手,稳稳地抓住她的手臂:“九嫂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