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羽尔威连珠炮般的质问与毫不留情的对比,江辰脸上没有丝毫被戳破妄想的窘迫,反而在对方话音落下的瞬间,立刻接口,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锐利:
“大人所言极是!正因为那几位殿下实力强悍、背景深厚、野心勃勃所以,他们一旦任何一人成功继位,为了独揽大权,巩固自身,必定会清洗旧臣,安插亲信!”
江辰的目光如同两把锥子,直刺羽尔威那双闪烁不定的鼠眼:
“大人您,作为老城主最信任、掌管土虫城命脉多年的重臣,功高震主,权柄过重,更是他们眼中首当其冲的‘旧患’!届时,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大人难道真的以为,他们会将手中权柄分润于您,继续让您稳坐这仅次于城主的位置,享受这锦衣玉食吗?”
“恐怕到那时,您就不是坐在此间与未来城主讨价还价的‘能臣’,而是砧板上待宰的肥鼠了!” 最后一句,江辰几乎是一字一顿,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羽尔威最敏感的神经上!
“你……!” 羽尔威细小的眼睛骤然睁大,皮毛微微乍起,显然被说中了最深层的恐惧。它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些天辗转反侧,忧心的正是此事!然而,明白归明白,它又能如何?在绝对的实力和势力差距面前,它只能矮子里面拔高个,选择看上去最可能信守承诺的一位,赌一把前程。
它的气势为之一滞,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无奈:“即便如你所说……可喀鲁殿下,他根本不可能登上城主之位。就算老夫倾尽全力相助,以他之能,如何抵挡其他殿下的围攻?届时不过是拉着老夫一起陪葬罢了。”
见羽尔威态度松动,从纯粹的否定转向对“可行性”的质疑,江辰知道机会来了。他眼中寒光一闪,语气变得斩钉截铁,充满杀伐之气:
“既然其他人是阻碍,那就把它们全部杀掉。”
“只要其他有资格、有野心的竞争者都死了,自然就没人能威胁到喀鲁殿下的地位,也没人能挑战大人您未来的权柄!”
“放肆!” 羽尔威猛地一拍桌面,细长的身躯站起,暗金色的皮毛因怒意而微微抖动,黄豆眼中射出骇人的厉芒,死死锁定江辰,“你这个卑贱的人族,竟敢在老夫面前口出如此狂言?挑唆魔族内斗,弑杀城主血脉?你可知这是何等滔天大罪!何等胆大包天!”
恐怖的魔威如同冰冷的潮水般从它身上弥漫开来,压向江辰。一旁的喀鲁早已吓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然而,身处魔威中心的江辰,却岿然不动,面色如常。他甚至迎着羽尔威暴怒的目光,上前一步,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与透彻:
“大人息怒。正因在下是‘卑贱’的人族,一无所有,才更敢搏命!”
他顿了顿,目光清澈而锐利,说出了一个让羽尔威瞬间愣住的比喻:
“大人可知世间鼠类,境遇不同,胆气亦殊?那蜷缩于茅厕污秽之中的老鼠,终日与粪便腐物为伍,便只敢在夜深人静时偷偷啃食,稍有风吹草动便魂飞魄散,仓皇逃窜,活得卑微如尘。”
“而那盘踞于丰饶米仓之内的硕鼠,食精粮,居广厦,见惯了来往人畜。即便看到守仓的猫儿踱步而过,心中或许有惕,却未必会惊恐逃窜,因为它知道自己的‘根基’在此,知道这满仓的米粟能供养它,甚至……让它有底气与猫周旋。”
江辰的目光牢牢锁住羽尔威,话语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在对方心头:
“大人,您是想继续做那‘茅厕里的老鼠’,整日提心吊胆,担心新城主一句话便夺走您的一切,将您打回原形,甚至碾死在阴沟里?”
“还是……愿意与我等携手,搏一个未来,做那‘米仓里的老鼠’?”
“唯有扶立喀鲁殿下这等‘仁弱’之主,大人您才能继续稳坐钓鱼台,掌控实权,享尽尊荣!这土虫城的‘米仓’,才能继续为您敞开!为了能继续‘体面’地、‘安全’地活在这米仓之中,冒一些风险,清除几只看似凶恶、实则可能掀翻米仓的‘野猫’,难道不值得吗?”
一番话,既点明了羽尔威当前“前朝重臣”身份在新朝下的极端危险处境,又描绘了扶立弱主后所能获得的超然地位与安全保障,更将血腥的清除计划包装成维护自身“米仓”的必要手段!
羽尔威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立在原地。它细小的眼睛死死盯着江辰,胸膛微微起伏。江辰的话,像一把锋利的锉刀,一点点锉开了它内心那层名为“理智权衡”的硬壳,露出了里面最原始的、对失去现有优渥生活的巨大恐惧,以及对“永固权位”的深切渴望!
恐惧与贪婪,是魔族,也是所有智慧生物最难抵御的原动力。
偏厅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喀鲁粗重的喘息声和壁灯荧光石偶尔发出的微不可察的滋滋声。
羽尔威眼中的暴怒与厉色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复杂的深沉。它缓缓坐回石椅,暗金色的爪子无意识地在光滑的黑木桌面上划动着。
许久,它才抬起眼,目光在惊恐的喀鲁和沉静的江辰之间来回移动,最终,那细小的鼠眼中,闪过一丝下定决心的、近乎疯狂的精光。
它没有立刻答应,但语气已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密谋者的低沉:“说说看,你们具体,打算怎么做?”
“事成之后,我要永远坐土虫城的‘国师’之位!位同副君,世袭罔替,总揽内政,见城主不拜!” 羽尔威细小的鼠眼中闪烁着贪婪与不容置疑的光芒,开出了它的价码。这“国师”之位,显然意味着超然的地位和几乎不受限制的行政大权,将虚弱的喀鲁彻底架空。
“那是自然!一切全凭国师安排!” 江辰毫不犹豫地躬身应诺,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恭敬”与“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