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琰摇头表示行不通,不是说拿下黄白城有多困难,而是关中人会如何反应。拿下黄白城不就为了存粮吗?我跑去赈济灾民关中人还不得炸毛啊!都不用攻击我,军队在周围封锁一圈饥民得不到赈济等于我白忙活。
“他们没有能力封锁你。”徐干眨眨眼故意没有将话说全,因为他抹不开这个脸。
窗户纸一捅就透,刘靖百分之百会陈兵边境,不管他作何打算关中军阀都要紧急集合。尤其是马超和韩遂,他俩心本就里有鬼,相互防备的同时精力都放在拉拢刘靖上。其余军阀没一个干净的,都琢磨趁机捞一笔确实顾不上封锁黄白城。
“还利用刘靖?他们除了利用别人就不会别的吗?!”刘琰清楚他们的想法,过去自己也抱同样的想法,利用过后才明白没有爽感只有愧疚。
徐干摆手意思是你先别忙着急眼,不是你想的那样,因为受灾的有几十万老百姓,只靠黄白城那点存粮坚持不到明年秋收。从弘农郡运粮也不现实,弘农太守唐翔可是颍川人,段煨给背书也不好使,只要东边一动那就是打仗而不是赈灾。主意还是要打在属国身上,所以此事不能瞒着刘都尉。
徐干吸吮手指感受清冽的酒气,长叹一声长身而起:“给匈奴人足够的好处,他们会用行动配合你。”
“这可不够啊。”刘琰没问需要送什么好处,只知道关中人不怕南匈奴陈兵边境,短暂慌乱过后封锁依旧,匈奴人不可能真和关中军阀开战,到头来粮食还是运不进关中。
“当然不够。”徐干拿起酒杯索性一线入喉,感受炽烈的滚烫侃侃而谈。
别看关中人内里斗的厉害,其实他们只怕一样,那就是失去权利。对他们的权利威胁最大的不是相互间的竞争对手,徐干抬手朝东方指去,是实力庞大到无法对抗的曹操!等南征胜利关中人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按说关中人该趁曹操主力南征主动出击,干扰统一的节奏,两面夹击之下反胜曹操也不是没可能,可是关中人为什么不着急?为什么坐看南方军阀覆灭?
因为曹操拿下河北之后的政策是承认现状不变,难道冀州只有百万人口?真实情况是还有两百多万在本地士族手里。不单是冀州,中原统治区基本都是这个情况。说白了曹操控制的自由民属于他自己,真正的受益者就是曹家,他家就是中原最大的豪门。
受益最大的人也最怕失去,而保住利益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维持社会稳定,他采取两手抓两手都硬的办法,一边对其他豪门妥协一边利用寒门搞制衡。
稳定是曹操首要目标,打仗追逐利益的同时也要保持占领区的稳定,所以关中人要在曹操打来之前尽可能扩张实力。等曹操获得胜利再去扩张就没有机会了,曹操能容忍关中没有自由民存在,但绝对不会容忍社会再次动荡。
这才是关中人漠视灾情的原因,老百姓要么自生自灭要么主动投献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徐干面露凄苦顿了顿再次抬头,哪有什么盛世华章,那是苦难血肉堆积而成的破烂;抬头满眼岁月静好,低头遍地残酷无情,他不想低头,他只有冷漠的活下去。
你刘琰之所以借酒消愁,是因为不了解自身有多大能量,同样是权贵,在这一点上你不如弘农夫人看的通透,这不能怪你脑力不够,只能说你平时没敢往那方面想。
上一次南匈奴陈兵西河郡,梁习不但毫无作为竟然吓的躲进太原城,而张则主动游说刘靖去打平城。因为此事两人高下立判,据说曹操有意让以他更换梁习担任并州刺史,对此事我徐干可以明白告诉你不可能。
梁习刚到并州环境不熟手里没兵,匈奴大军骤然杀到情况不明,整个并州只有王柔和曹操一条心。明知道刘靖压根儿不会打太原,他作为并州最高行政长官也必须去太原稳住大局,这是责任也是应有的格局。
梁习的操作没有错误,张则只是捡个现成便宜,中央不会因为民间舆论而更换一州长官。再者众所周知张则是颍川人的走狗,曹操打压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授予重任。相信张则对此心知肚明,他除了感激你刘琰之外,恐怕剩下的就是满肚子怨气。
要破局很简单,你且听我一一道来,首先一点,白波张晟,新安高干这都是你的人,天下都这样认为由不得你不承认。
高干沉寂有一段时间了,天下都快忘记这个人的存在,是时候让他动一动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先至信高干陈兵壶丘亭南岸,佯装北上河东吸引住杜畿的注意力,杜畿不得不防,他本来就没多少军队,主力军队南调河东以北必然空虚。
再命令张则顺汾水进入河东,只要动作够快赶到白波谷汇合张晟,两人背靠西河郡没有后顾之忧,找机会向西占据冀亭截断皮氏县黄河渡口,自此以后河东一半就归你所有。张则会很乐意执行你的命令,他是度辽将军,有南匈奴紧逼并州在前,他前出到河东在侧翼威胁南匈奴名正言顺。
这样做有以下几点好处,徐干摇晃手指娓娓道来:
其一:杜畿主力被钉在闻喜防备张则,高干的处境将从容很多,他随时可以渡河北上朝东占据箕关威胁上党,或者朝北走能轻易到达白波谷。高干就驻扎在黄河边,他的动作永远比曹操快,再也不怕被关中人当做第一道防线和曹操死拼。
其二:高干没有真打河东,张则也只是更换防区。虽说河东不属于度辽将军管辖,不过谁让曹操放弃国土造成国境线后移,张则去河东防备匈奴人南下也说得过去。至于白波贼张晟你也不用操心,张则乐不得给张晟一个名分以增加自身实力。
其三:向关中人炫耀你刘琰不光在冀州说一不二,在并州也能呼风唤雨。张则、高干,张晟三股力量五六千步骑,是仅次于凉州马超、韩遂和段煨的军事力量。这还没算你刘琰本部四千马步,要知道,冀州远在天边并州却近在眼前。
其四:只要三股力量不公开反曹,相信曹操不原意为了半个郡大动干戈。关键一点,三人的背后是你刘琰,而你刘琰最终是要投降的。在曹操看来这是你在增加谈判筹码罢了,这在政治上是一种可以容忍的谈判手段。
刘琰静静的听徐干慢慢的说,正如兵法所言“激水漂石,鸷疾毁折,势也节也。”以上都是虚招纯属作势,等大家都看到你暴露足够的实力,才会老老实实坐下来认真交流。而你真正的大招在弘农,在段煨。
要说段煨厌倦争斗早就该去中央享福,没去就是因为你刘琰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安排张昶进入段煨军营,使得原本两强并立的的局面变成三足鼎立。虽然有争执但是危机的局面不会再有,至少表面上达到三角平衡状态。
那么段煨现在想的是什么就不言自明,和关中老乡们一样,争取一切能争取的助力,扩充实力为将来谈判增加筹码。那他扩充实力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成为关中军阀话事人,和韦康平起平坐将来兴许还能做执金吾炫耀一番。
可是他没有能成为助力的对象,马超韩遂是他的竞争对手,凉州派也不鸟他,河东帮只能算小弟,连凉州派都压制不住根本上不了台面。
说罢徐干抬手指向眼前:“当朝侯爵班亚九卿,直属马步上万,与天下士族盘根错节,外有属国加河东半郡,他日朝堂朋党相互照应,你说他动心否?”
假如段煨动心一切将迎刃而解,唐翔不能运粮进关中,可是段煨运粮却没有障碍,稍加运作段煨回关中重新立足都有可能。
如果段煨不答应该如何?这一点徐干没解释,不用他解释刘琰也明白,除非段煨患有老年痴呆否则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答应合作!
段煨的阵营是三头政治,和刘琰结盟回到关中对朝那皇甫氏有利,皇甫郦一定对刘琰抛出的橄榄枝有兴趣。
至于张昶更简单,都不用去动去找他,因为军队最中意的人其实是张家老大,老三只是无奈的替代品。只需告知他大哥张芝双方联盟有机会回到关中做大,那么老二张猛会马上前往弘农接手张昶的兵权。
明面上段煨和平民百姓都受益,实际上最大的得利者是刘琰。此后河东半郡便是地盘,有唐家这层关系张则不敢稍有忤逆,就算有不臣之心也不怕,他北靠匈奴人的地盘西河郡,刘琰随时可以动用骑兵予以打击。
经过这次联动高干会彻底绑在刘琰的战车上,河东就是将来的退路,唐家和段煨是他稳固的支持,他只能死心塌地跟刘琰混,何况本身就有姻亲纽带,刘琰好他才叫真的好。
身边出现一个有实力有地盘的军阀,关中人才能坐下来平等交流,这本身就是一种承认,承认刘琰是关中军阀的一份子。司隶校尉部今后又多了一个考虑的对象,因此占据长安与否都不再重要,大环境的变化应对起来会从容许多。
反过来对于南匈奴属国来讲刘琰不再是客人,而是对等的伙伴,不需要感情羁绊只凭实力获得拉拢。不管属国是不是刘靖做主,将来进入朝廷属国都会甘愿成为助力,因为双方都能从相互帮助中获益。
韦康不会高兴,也许会指使华阴县令韦诞作梗阻拦。不过在刘琰看来这不算麻烦,且不说当初是自己推荐韦诞给刘备,单从韦诞和刘备的主从关系入手就能发现奇妙之处——刘备还有一个门生是袁谭,而袁谭的弟妹加小姨妈正是刘琰。
基本套路都明白,刘琰整理一番思绪认为实施起来不难,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疑问:“请问该给属国什么样的好处?”
“南匈奴最强在屠各,屠各最强在呼延和尉迟两部,而这两部都遵奉同一个人。”说到这里徐干探出脑袋故作神秘状:“信不信,南征胜利大汉便亡。”
刘琰微微颔首:“不错,晚些早些都不如挟滔天之威改朝换代。”
这是自己给自己醍醐灌顶,话刚说完刘琰立刻警醒:“请伟长坦言,此事谁没参与?”
行了我都了解也会照着做,知道有金祎有刘靖,肯定也有曹性,这样吧,我也不问你都谁参与,就跟我讲谁没参与。
徐干昂首抿嘴神情纠结,缓和半响才低头讪笑:“参与的人都未必了解我知道的就更少,总之救灾要紧,说起都有谁参与,君已自知何必要问。”
数个阵营都参与进来,各自派出代表对着地图反复推演论证,不放过各种旁枝末节逐一设计应对预案。别看忙活的热闹其实这项计划并不复杂,仅仅麻烦一些而已,大家齐心合力半天时间就讨论完基本框架。
之所以等徐干到来才说,一方面因为徐干身份特殊,既不是刘琰的部属也不是盟友,他是尊贵的客人面子够大;另一方面,则完全是各方因为利益分配而没完没了的扯皮。
至于再深里的内情,估计除了组织者不会有人全面知晓,想到这徐干忽然意识到忽略一件关键事:“威硕,有个幽州人在五原,不知道是否参与。”
刘琰正在思索,闻言猛然抬头:“谁!”
“魏伯阳。”